夜已经深了。
这几天,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门各派人士、陆陆续续地都告辞离开,各回各地,目前只剩下武当、碧落宫、全真教的几位主要人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外,再就是从东方欲晓手中接管了万杰山庄的华山派诸人。
此时,大部分前辈们依然在忙碌着,而做为最轻闲的柴靖南却坐在一处最高的屋脊,怀中抱着蟠龙剑、望向已经开始逐渐转缺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真是无论到了哪里,靖少爷的习惯还是都不会变啊。”
身后传来郑和的声音。
柴靖南回过身瞧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
“你这位钦差大人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形象吧,怎么和我一样竟然也跑到屋顶来了?”
“当然是和你一样,想静一静了,”
郑和微微一笑、来到他身边坐下,
“不过此处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呆在这里、心情都随着好了许多。”
“你怎么还没回去,当了官儿不是应该很忙么?”
柴靖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郑和将目光投向那灯火通明的正堂后窗,回答道,
“这两天和蒋大人协助地方官员、将叶贤手下那些人处置了一下,皇说、只将主犯一个人押往京城即可,其余的筛查一下,分清主次、能不杀的就不要杀了。”
“哦……”
柴靖南听了、叹息般地应了一声。
静了片刻、郑和方又道,
“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钦差卫队还在襄阳府外等着,祝五侠和武六侠那里我已经打过了招呼,也和你说一声,就不再另外辞行了。”
“嗯,好,我知道了。”
此时的柴靖南变得少言寡语、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象他了。
又看了他一眼,郑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将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真的不再去看看他了么?我说的当然是四爷。”
“他……”
柴靖南略微顿了顿,
“他不是当了皇了么,又如何能随便地去看呢。”
“是皇不假,可他还是你的四叔啊,”
郑和的脸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道,
“不过这当皇真的很不容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恐怕将来会一个都没有了。靖少爷,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直接的将对他的感情表现出来,而皇在提到你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表现,现在你不在他身边、看得出他真的很寂寞。”
“可、四叔身边不是还有你么?”
柴靖南终于肯认真地望向他了。
郑和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在四爷眼中,你是他的亲人,而我马三保到任何时候始终都是个奴才,不能因四爷一向待我不薄就忘记这一点,更不能够忘乎所以,更何况、接下来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我为了他去办,不可能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啊。”
“是么……”
柴靖南若有所思地顺口答应着,
“好的,我知道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柴靖南骑着一匹快马、终于再一次进入京城的城门。
想想一回来这里时,正值“靖难之役”刚刚结束,一切还都没有恢复到正轨,自己是急匆匆地赶到龙江驿去见的四叔,而这次看到的却是又恢复了往昔繁华景象的应天城。
“到京城后,靖少爷可以先到鸡鸣寺去找道衍大师,他和顾成老将军也已经到了那里,平时处理完朝政基本都住在那座寺中。”
这是临分手前、听了自己不想去皇宫找四叔的抱怨后,郑和嘱咐他的。
鸡鸣寺么——
对于曾经有一段很长时间、可以在应天城中到处跑的柴靖南来说,早已将这里的一切都印在脑海中了,所以、即使不打听也能很顺利地找到那个地方。
和其他那些钟鼓声不断的寺院比起来,这里显得还是比较幽静,柴靖南将马匹栓在一棵树、迈步就要往里面走,谁知不等他踏台阶、却见从里面走出一个小沙弥来,见了他便打了个揖手,
“请问您可是柴施主么?”
“柴、施主……”
柴靖南心道、我可不会施给你什么,便慢慢吞吞地道,
“是啊,我是姓柴。”
“那真是太好了,大师说您若是到了、就直接让您去他的禅房,请施主您跟小僧来吧。”
边说着、那小沙弥边引着他径直往里面走。
柴靖南真的是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是刚刚进的京城,那老和尚是怎么做到立刻就知道的?还真的会算不成。
就这样一直来到禅房门外,那小沙弥回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看着小沙弥从面前离开,柴靖南迈步从敞开的禅房门走了进去,果然见道衍坐在那里、端端正正地一副佛爷模样,不禁笑了一声道,
“老和尚,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猜的呗,”
道衍也笑了,
“算计着你这小家伙儿要做的事,之后再往这边赶,基本不过就是这几天罢了。”
“哦,我还以为你真能未卜先知呢,”
柴平靖南很随便地在旁边坐下道,
“不过、我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这老和尚的,我来是想……”
“我知道,你想见的人、那不是么。”
道衍用拿着佛珠的手、向屏风那边示意了一下,柴靖南吓了一跳、忙扭过头去一看,只见从屏风后转出一人,不是当今皇朱棣又会是谁呢?
只是,看到眼前这位本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时,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给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想象中的四叔、此时已成为了皇,无论如何也要是紫袍金带、华贵满身,可映入他眼中的依然是那个简朴素淡、毫无奢华之气的身影。
“那个、皇……”
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人现在的身份,柴靖南几乎就是身不由己地双膝跪拜道,
“靖儿见过皇……”
“好了、好了,”
几步来到近前,朱棣扶住他制止道,
“整天的看那些人跪来拜去的,心中好生的烦,如今见了靖儿你、就不要再如此了。”
“……”
柴靖南无声地笑了一下,伸手从旁边拉过一个蒲团摆放好,
“四叔,您快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