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光是看重，还有些许纵容。

既然是仪风帝看重的臣子，她也得抬举抬举。

敬妃打定主意，叫来武嬷嬷附耳吩咐几句。武嬷嬷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向敬妃福了福身便出了殿门。

眼见到了地方，徐静怡揉揉脸，换上得体而又恭谨的笑容下了小羊车。进到殿中给敬妃请了安，又说了些趣事，便捧了茶喝。抿了几口，徐静怡噗嗤笑出声。

敬妃打量两眼忍俊不禁的徐静怡，捏着帕子印了印唇角，慢条斯理的问道：“何事这般好笑？说来听听。”

徐静怡放下茶盏，唇畔笑意愈发浓了，“入宫时，撞见裴神机使了。说来也是怪可怜的，身边没个正经人伺候。就一个东厂的小探子，瞧着不伦不类的。”

这是什么话？

东厂都是阉人。阉人伺候不伦不类，那她们这些深宫之中的妃嫔呢？皇帝陛下呢？都归到不伦不类里头了？

敬妃唇角坠了坠，“徐二姑娘说说，什么样的人伺候才叫正经？”

徐静怡登时白了脸。

她本想贬损几句再把话儿绕到裴三不懂规矩上。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触了霉头。她怎么就忘了东厂探子全是阉人呢。

这里是皇宫，坐在上首的是敬妃娘娘，不是被自家姐妹围着说话逗趣。

宫里阉人有的是。陛下身边不也使唤阉人？

徐静怡懊恼不已，讪讪的陪着笑脸，“娘娘恕罪。我就是觉着裴三跟那个东厂小探子一前一后的走挺滑稽。您知道我的，一根肠子通过到底没什么弯弯绕绕，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想到哪就说到哪。”

敬妃哼了哼，没有说话。想来也怪她太过捧着徐二，到底是养肥了她的胆子。就连裴神机使都敢排揎。

徐静怡略加存量，说起坊间趣闻。敬妃神情仍旧不冷不淡，徐静怡自觉无趣，匆匆告退。

她入宫陪敬妃说话，无非是想求个恩典。要嫁刘桐需得陛下赐婚。可这道旨意不好求。若是敬妃能在陛下跟前多多美言，尚有机会成事。

可……她把这事办砸了。

都怪裴三！

要不是裴三牙尖嘴利，她又岂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说出得罪人的话？

徐静怡很不讲理的把这笔账记到裴锦瑶头上。

裴锦瑶浑然不知徐二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了下去。她要是知道，怕是能抱着肚子笑上三天三夜。

这会儿她正聚精会神的翻阅名册。隐在袍袖下的手不住掐算。冯嘉又给她指派了两个小黄门听候使唤。

在神机司有小耗子跟他争宠也就罢了，进了宫还有俩等着他。他决不能让人比下去！小密探侍候的愈发殷勤。茶水每隔一刻钟就要换上一盏热的。点心切成小块方便裴锦瑶取用。

到了午时，小黄门结伴去取饭。

裴锦瑶捧着茶盏跟小密探抱怨，“怕是再有五六天才能看得完。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分别。”

“能捞得到也算没白忙一场。”小密探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您还跟陛下说说，各个宫走一走。光是看名册也不济事。再说宫里不还有娘娘么，她们的生辰八字您都摸不着……”

小密探能想到的，裴锦瑶不会想不到。她谨慎的望了望门口，压低声音，“这是宫里，得循序渐进。总不能由着我想干嘛就干嘛。”抬手拍拍厚厚的册子，“把这些看完了才能去陛下跟前诉诉辛苦。”

小密探见她心里有成算，自是没别的话说。

他俩嘀嘀咕咕的商量，小黄门提着食盒回来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样样摆到桌上，最后一盘是带骨鲍螺。

小黄门邀功似的，“这是武嬷嬷特特吩咐下来的。”

“武嬷嬷费心了。”裴锦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敬妃还不如冯嘉。

人家一个跑腿儿的奴婢出手就是颗夜明珠。兴许敬妃以为凭借太子亲娘的身份就能想拉拢谁就拉拢谁。光是动动嘴皮子，就足以令她感恩戴德。

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裴锦瑶胡乱吃了几口就继续看名册去了。

那盘带骨鲍螺碰都没碰。

这事不算大。但也原原本本的传到了冯嘉耳朵里。

“裴神机使说，武嬷嬷费心了。奴婢瞧着，她不大高兴。”小黄门皱着眉说道。

冯嘉扯了扯唇角，“你俩小心伺候着。裴神机使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主儿。她啊，精着呢。”

徐二跟裴三在宫外起了口角以及徐二在敬妃那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冯嘉也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起眼的小事，他不会一一向仪风帝回禀。他把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攒起来，等到出了大事，再在不经意间跟仪风帝稍加透露。

燎原之火就是由点点火星儿烧起来的。

冯嘉挥退小黄门，摸了摸颈间的小荷包微微勾起唇角。

……

裴锦瑶回到神机司，白英将挑好的人已经立在小院里等了许久。

“一共十个。都是高手。”老文给裴锦瑶拧了热热的巾子递过去，“白英说您要是不满意，他明儿再挑十个送来。”

裴锦瑶忍不住笑了，“留下吧。大冷的天儿别折腾了。回头你跟他们说说我这处的规矩。”

老文点头应是，“青城观也给了回音儿。云道长说这事非同小可，他安排好观中杂事就来。”

“云道长晓得轻重。”

云海月是老江湖了，有他在裴锦瑶也更安心。

“我们督主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他让小的多谢您送去的平安符。”老文略带惋惜的说道。其实他巴不得燕督主不要来。

裴锦瑶一怔。燕六来还不是来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关系。哪用得着特意交代？

转念又想，院子里还有他送来的十个大活人。那可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再怎么说，人家出钱又出力，当着老文和阿发的面表露出不喜，就太伤人心了。

裴锦瑶含笑道：“督主客气了。”

“这是督主给您的请帖。明儿我们督主在仙歌楼宴客。”老文双手奉上帖子。

“之前都说好了的，这又送了帖子来。”裴锦瑶翻开帖子瞧了瞧，“你们督主礼数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