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谨慎又极其恭敬。这比一口咬定更加令人信服。仪风帝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裴神机使向来稳重。”

裴锦瑶没跟仪风帝客套，敛去笑容，话锋一转，“求证也得担着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臣就得赔上小命。”

仪风帝惊愕的说不出话。

裴锦瑶抻直腰杆，肃然道：“臣身为神机司唯一的神机使，理当为陛下分忧。”

仪风帝默然颔首。

郭阁老思量片刻，沉声说道：“裴神机使务必多加小心。我大夏不能没有裴神机使护佑。”

裴锦瑶端起高人的架势，绷紧唇角朝郭阁老点了点头。

沈阁老瞥了眼郭阁老，又瞟了眼裴锦瑶，“裴神机使福大命大，定会安然无恙。”

郭阁老跟着附和了几句。

裴锦瑶出宫时，仪风帝重重赏赐一番。

燕凰玉昨晚梦见满身是血的裴锦瑶在神机司的小院里晃来晃去。他想喊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猛然惊醒之后就再睡不着，搂着被子胡思乱想了一夜。

“陛下又赏她好东西了……”燕凰玉透过千里望看着脚步轻快的裴锦瑶迈过门槛，进到院中。阿发和三个手捧红木匣子的小黄门紧随其后。

裴锦瑶向老文吩咐几句便回书房去了。

小黄门自有阿发和老文招呼。

白英在边上干着急，“陛下看重裴神机使是好事。这样一来，您也不用总给她送碧玺水玉金刚石了。”

燕凰玉没应声，收了千里望合上窗子回桌前坐定。

白英见他眼底发青，温声劝道：“督主，今儿个您早点歇着吧。可别熬坏了身子。”

燕凰玉扭脸往神机司方向看去。

他惦记着裴三，想跟她说说话。

“督主，您若有事找裴神机使，现在去正正好。”白英倒了盏热茶摆到他手边，“神机司晚上吃羊肉馅饺子。”

“我也没什么事。”燕凰玉垂手吃了口茶，“待会儿咱们去仙歌楼吃烧鹅。”

白英立马吩咐手下去仙歌楼知会一声。

现而今，仙歌楼买卖兴隆的不像话，要不是燕督主面子大，只怕这顿烧鹅还吃不上呢。

裴锦瑶浑然不知燕凰玉如此患得患失。

吃过晚饭，她就窝在书房翻看手札。

临阵磨枪不快也亮。多看看总没坏处。

翌日，以云海月为首的三十名青城观道士端坐在膘壮的骏马之上踏着朝阳入了城门。沿途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百姓们隐约有种要出大事的感觉，一传十，十传百，没到晌午坊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城里出了邪祟，也有说兴许鬼物作妖。

神机司的小院却是大门紧闭。裴锦瑶和云海月商量着就在今晚做法。

二十个道士分别守住东南西北四个角，剩下十人由云海月带领守住鄂国公府。

一切部署妥当，裴锦瑶留在神机司养精神。云海月跟弟子们去西厂准备一应物事。

东华门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小密探和老文脸上也都没了笑容，蹲在灶间熬羊汤，贴小饼子。山鼠精忙前忙后帮着打下手。

俩人一妖分工明确，除了碗盘偶尔发出响声，再无其他动静。

羊汤熬到香浓，夜色渐渐暗下。

裴锦瑶换上崭新的道袍，挽起发髻，用桃木簪簪好，抬手抚平衣襟，打开房门，等候在门口的小密探上前回道：“云道长那处小的让俞掌柜送了席面。热汤热菜，没有酒。”

裴锦瑶嗯了声，“这些小事你拿主意就是。”说着，向小厅走去。

“小的炒了几个素菜，还有热腾腾的羊汤，您喝了身上暖和，画符手不抖。”

裴锦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不喝羊汤我也没抖过。”

小密探也笑了，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裴神机使，要不您再想别的办法吧。不要以身犯险。神机司就您一位神机使，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裴锦瑶拍拍小密探肩头，“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该是你俩的东西，一样不会少。我都记着呢。”

“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密探搓弄着衣角，“小的只求您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说话功夫，到在小厅。

裴锦瑶招呼小密探老文还有山鼠精坐下，“你们都哭丧着脸做什么？”

老文吸了吸鼻子，“小的被烟熏着了。”

嗯？什么时候熏着了，它怎么不知道？山鼠精诧异的看向老文。

小密探用胳膊肘拐了老文一下，“老文叔，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吃快吃，汤冷了不好喝。”

山鼠精吞了吞口水，可怜巴巴的盯着往汤里撒胡椒面的小密探。

裴锦瑶笑着说道：“给小耗子也盛一碗。”

还有这好事？裴神机使是个善心人！山鼠精眼睛跟明灯似的亮起来，“我自己盛，不用劳烦阿发领班。”

小密探笑呵呵的跟它开玩笑，说些逗趣的话好让裴锦瑶不那么紧张。

这顿饭吃的开心又开胃。

亥末，青城观的道士们已经分散到城中各处，只等子时裴锦瑶在神机司做法。

东厂那里也加派了人手巡视。

燕凰玉坐着马车在城中转了一大圈回到东华门时，刚好差一刻钟到子时。

“去神机司看看。”燕凰玉吩咐道。

白英直接架着车在神机司门口停下。

神机司的大门没关，小密探从里头迎出来，“督主大人，您怎么来了？”

“裴神机使呢？”燕凰玉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可仔细看看又跟平常大不相同。养着碗莲的陶缸被搬到角落，空出来的地方许是给裴三做法用的。

“都准备好了？”燕凰玉心不在焉的问道。

“好了。裴神机使正在小厅吃茶呢。”小密探似乎没了从前的鲜活劲儿，沉稳极了。

裴锦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便放下茶盏起身相迎。她以为吃完饭的时候燕凰玉会来，结果没来。

“燕督主。”裴锦瑶笑着拱拱手，“您来看我做法？”

燕凰玉抿着唇，点点头。

他不是来看热闹，而是担心裴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照应。

“您快坐。”裴锦瑶亲自给他斟上香茶，“老文在灶间蒸热糕，马上就能吃了。”

燕凰玉还是点点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