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妥，大大的不妥。”裴锦瑶鼓着腮，气呼呼的说道：“我累了！”

他还当是什么大事。老文松口气，“那您说怎么办？”

裴锦瑶想都没想，“弄个毯子踩着！”她把手炉递给老文，自个儿鼓捣符纸。

他们裴神机使闹小脾气的样子最可爱。老文忍着笑，将火把向裴锦瑶稍稍倾斜。

符纸捏在指尖，裴锦瑶刚要掐诀，就听身后传来高声叫嚷。回头望去，点点光亮在树影间跃动，朝着裴锦瑶快速走近。

邱将离看了片刻，道：“裴神机使，像是来找咱们的。”

裴锦瑶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化出薄毯，撩袍踩了上去。老文等人也都有样学样。不是第一次飞了，大伙儿都挺熟练。

不大会儿的功夫，两拨人汇合到一处。

来人是东厂探子，见到燕凰玉躬身道：“督主，城里丢了孩子。阿发叫小的来请裴神机使回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话都说不明白！裴三还不得笑话他啊。燕凰玉面沉似水，“你别急，捋顺了再说。”有一个算一个都没阿发机灵。真够愁人的。

夜色昏黑，可是在火光的掩映下，仍能清楚的看到小探子涨红的脸和懊恼的神情。

“丢的那个孩子是慈恩大街方铁匠家的。他的小伙伴儿……”小探子略加忖量，伸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比划，“就是头上有个冲天辫儿的小孩儿，到东华门来找裴神机使。小妖精做不了主，去找阿发领班拿主意，阿发领班就让小的来青城观。”

爱笑又爱吃糖葫芦的方小虎丢了？裴锦瑶面色微变，“他是慈恩大街的孩子头儿。猴精猴精，拍花子的把他拍去怕是要亏本儿。”

阿发领班把裴神机使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可他怎么觉着裴神机使不大靠谱。小探子在心里呵呵干笑，“不是拍花子的。那个小孩儿说是有个怪人把方小虎抓走的。”

“当街抢孩子？”裴锦瑶竖起眉眼，“朗朗乾坤，天之脚下居然发生这种令人发指的恶事！他们怎么没去报官？”

“那……那个怪人好想会点法术。”小探子满脸陪笑，“裴神机使，方铁匠和那个小孩儿也跟着一块来了。他俩在观里等着呢。”

“事不宜迟，赶紧回吧。”裴锦瑶又化了张更大的毯子，“都上来，都上来。”

小探子乐得见牙不见眼。这趟没白来，他也跟着飞了一次。等回东厂他得好好显摆显摆。

虽说有人带着，可冲天辫到底年纪小，受不得累。歪在椅子上，两眼发沉。他想睡，可就是睡不着。仿佛一闭眼就能看到虎子哥向他呼救。

冲天辫揉揉脸，要不是他，虎子哥也不会被人掳走。是他对不起虎子哥，对不起铁匠叔，铁匠婶子。

他偷偷瞄了眼铁匠叔，七尺高的汉子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挺拔的背脊因噩耗而被无情的压弯了。

冲天辫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只字未说。

铁匠叔没有责怪他。他却宁肯铁匠叔打他骂他。那样的话，好歹他能好受些。他想的入神，屋门被推开，一个圆脸小道士蹦跳着进来，兴奋的说道：“裴神机使飞回来了！我还以为得等到天亮呢。”

飞回来了？冲天辫咬着嘴唇。那人也会飞呢。

方铁匠听了这话，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裴神机使越厉害他家虎子生还的希望就越大。

裴锦瑶风尘仆仆的迈步进屋，看到了同样风尘仆仆的方铁匠和冲天辫。

方铁匠赶紧起身行礼，“裴神机使，您救救我家虎子吧。”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除了您，没人能救的了他。”

方铁匠力气大，裴锦瑶双手托住他的手肘时，差点被带的摔一跟头。燕凰玉见状，上前扶起方铁匠，“有话慢慢说。”

天啦，这可是东厂督主。不听他的话，是要掉脑袋的。方铁匠身子一颤，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

冲天辫拽拽裴锦瑶的衣袖，仰头看着她，“裴神机使，是这么回事。虎子哥下学回来跟我们在街上玩。玩到天擦黑，我们就散了。我跟虎子哥家离得近就结伴一起走。我俩抄的小路，省脚力，就是冬天没什么人。别的小孩儿不敢走，我跟虎子哥不怕。拐到后街的时候，有个人突然窜出来，说给三个糖葫芦，让我们帮着办件事。”他挠挠脸，不大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不是贪糖葫芦，就是想帮人。”

裴锦瑶默然不语。

是她起了个坏头儿。

当初要不是她拿着三个糖葫芦找上方小虎，说不定就没这事了。

怨不得她早晨起来两只眼睛跳个没完。先是死了俩红甲将军，之后方小虎又没了。

这哪里是好事成双啊。裴锦瑶长叹口气。她应该卜一卦。虽然不能阻止坏事发生，可好歹心里能有个底。

燕凰玉皱眉道：“你们才丁点儿大。能帮得上什么忙？那人一看就不怀好意，拿三根糖葫芦就想骗你们。”

这些小孩儿也太好骗了点。

裴锦瑶脸色黑成锅底。

想当初，她就是用糖葫芦做饵的。

怎么？看不起糖葫芦？裴锦瑶眼波一横，睖了睖燕凰玉。

糖葫芦好吃还当钱花呢。糖人儿也能！

老文暗自窃喜。呵呵，督主怕是忘了裴神机使做的那些事了。要知道，糖葫芦骗小孩儿的祖宗就是他们可爱可人的裴神机使呢。

燕凰玉被裴锦瑶这一眼瞪的立马清醒不少。猛然想起裴锦瑶的谶语就是由慈恩大街的小孩儿传出来的。

冲天辫没有争辩。

东厂督主不能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跟虎子哥收下三根糖葫芦，那人说要带我们去个地方。虎子哥就手把糖葫芦退给那人，说这活儿我们不接。想当初，裴神机使都守规矩，别人也不能破例。”冲天辫眼眶红红的，“那人一听就恼了，伸手来抓我们。虎子哥灵活。我……我比不了虎子哥，躲得慢了被那人抓住，虎子哥跑回来救我，咬了那人一口，那人气急了，撇下我把虎子哥掳走了。”

白英皱着眉问道：“诶？不是说那人是术士吗？”听来听去跟当街抢孩子没什么两样啊。

“他是。”冲天辫笃定道：“他飞着走的。我亲眼瞧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