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站在大厅,扫视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白洛的身上。
“先叫你们刑府的人出去吧。”
刀还架在白洛的脖子上,他有些犹豫,不是因为自己的性命,而是刑府的兵一走,那么场上就只剩下上辽人了。
他看向时影,脸上尽是刀疤的男人满脸自信,一双眼睛诚恳又明亮,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白洛咬下了嘴唇,便下令要刑府府兵出去。
府兵虽然不解,但也收起长剑,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待他们尽数出去后,时影又开口了。
“胡将军,由我来跟你解释一下。”
“有人一心想要我们北幽城失守,所以杀害我们的药商,毁我们的粮仓,此次下毒也是想要破坏我们的和平谈判,让我们继续相互厮杀。”
“和平谈判?”胡木烈面有疑色,“此次不是要拿城换季将军之子吗?”
“是,但是我们为了引他出来,谎称和平谈判。如果把换城一事说出来,那就正中别人下怀,他也不会出来破坏。”
听到时影的话,钱府尹和白洛心中大骇,季云礼要拿北幽城来换自己的儿子?
两人互相看去,满脸都是疑惑。
“所以你们为了清理这个奸细,拿我们的人做饵?”胡木烈听明白了,他的刀更加使劲地逼上白洛的脖子。
“也许不一定是他。”时影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头顶,“下来吧。”
只见一名罩着宽大黑衫的人从将军府的梁上直接落下,上辽众人大惊,在府上这么长的时辰,竟然没注意到头顶有人。
“炽燃,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落下此人正是时影所谓的朋友炽燃。
炽燃面无表情,看向钱府尹。
“是你下的毒。”
钱府尹心中一紧,喝道:“胡言乱语!我跟那人毫无接触,如何下毒!”
“大家都以为那名百户是在和白洛喝酒后中的毒,实际上,酒中并无毒药。”
炽燃走到那具中毒身亡的尸体前。
“你提前到了将军府上,由于我们和上辽用餐习惯不同,上辽惯于用手,看到餐盘布局,你就已经猜到东向必是上辽一行,所以你提前在靠近门侧的座位上将毒药抹至在餐盘上。算准毒发时间,便叫白洛去对和对方喝酒。”
“同时你为了保证白洛是同被下毒之人喝酒,你将他安排在此人旁边,语言上还暗示了白洛取两个杯子,他便自然找到了他相对熟悉的那人,然后遭你陷害。”
“你!你!”钱府尹张口结舌,还想要说什么。
炽燃摇头,“不需要再辩解,在你没到之前,我已经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
“钱府尹!”时影表情严肃,“你下毒毒杀上辽人,想必他们今天不会饶你。你虽是朝廷命官,但我们也无法保你。”
时影这么说,明显就是在跟上辽表明态度。
众人已经明白,拿起刀缓缓地走向了钱府尹。
“哈哈哈!”钱府尹突然狂笑起来,“季云礼老狗,唐公早知他意图谋反。现在竟然勾结上辽,拿城去换他儿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所以你是唐公派来的,其实我们早已猜到。”时影声音平淡,“下旨调走我们大部分兵力,杀害药商,烧我们粮仓,都是为了让北幽城失守吧。”
“本来想着北幽城失守后好借势砍掉季云礼脑袋,现在看来,你们都要交出北幽城了,我做这么多事也是白费了。”
“不白费。”时影摇摇头,“你不这么做,季将军还下不了决心。”
“什么决心?拿城换儿子吗?”钱府尹继续狂笑,“这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被朝廷砍头或被上辽砍头。”
“为了季将军的脑袋。”时影叹了口气,“所以不惜赔上所有边疆百姓的命吗?”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钱府尹一脸不屑:“唐公不对付你们,你们迟早也会谋反。届时边疆百姓的下场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钱府尹又看向楚问雨:“看你写的词,好一个‘君王社稷流千古,野火焚骨筑城廊’,不止季云礼要谋反,我看你们个个也是胆大包天。”
楚问雨笑道:“钱府尹你张嘴闭嘴都是季将军要谋反,如此污蔑朝中重臣,看来唐公定是给了你极大的胆子。”
钱府尹没有理会楚问雨,转头看向胡木烈:“胡将军,我们做个交易,今日你保我出去,我会托唐公向皇上谨言,到时候不止一个北幽城,北方大片城池都可以献给你们。”
胡木烈听后冷笑,“你毒杀我族人,还要我保你出去?你这想法倒是很美。”
“我毒杀你一人,赔你几座城池还不够?”钱府尹大喊!
胡木烈摇摇头:“我们上辽有仇必报,你杀我一人,我们就一定会杀你。”
说完,胡木烈动作极快,架在白洛脖子上的长刀瞬间抛出,大刀直接插向钱府尹的胸膛,他被长刀贯穿,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两步,然后面色灰白,看着鲜血从自己胸口流了出来。
接着,两名上辽人大步上前,两把长刀又杀了过去,插进钱府尹的两肋。
钱府尹发出一声闷哼,口鼻也流出了献血。他看向时影,眼中满是恐惧和怨恨,兴许还有一丝不甘。
时影笑意盈盈,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这样的对视没有持续多久,他缓缓地倒了下去,血从他的身下迅速弥漫开来,转眼就浸满了身下红色的棉纱地衣。
胡木烈走上前,将刀拔出,转头对向楚问雨,“楚将军,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可以开始谈换城一事吗?”
“换城?”楚问雨笑道:“胡将军你在说什么?”
楚问雨语音刚落,就见门口处一大批手持巨盾长剑的蓝色甲胃的士兵蜂拥而入,瞬间就已经将胡木烈一行团团围住。
“楚问雨!”胡木烈喝到,“你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盾中缝隙中刺出的长剑已经将上辽两人刺倒。
一时间,叫骂声不绝于耳,上辽人开始反抗,他们挥刀狂砍,但全砍在了盾牌上。
又有几人发出惨叫,靠近盾牌的上辽人纷纷倒下。
众人心惊,向后退去,但盾牌组成的圆阵也跟着他们逐渐缩小。
上辽人个个身形高大,善于骑射,下马后作战能力也是一流。但如今被围在圈中,处处受制,随着同僚倒下后,连尸体也成了障碍,让人无处下脚。
一名上辽百户踩着尸体飞跃起来,借力从高处对着一名盾牌士兵迎头劈下,没想两个持盾士兵相互侧身,竟然为他打开了一个缺口。待他落地瞬间,缺口里便有人伸手将他拉进了盾牌阵里,然后盾牌瞬间合上。接着就只听到一声声刀子刺进人体的声音和惨叫。
上辽众人无不心惊胆颤,他们已经看出来,这样的默契配合只有一支队伍,那就是楚问雨的林卫军。
盾牌不断地将人往里推,马上上辽众人已经被挤在了一起。
接着,盾牌缝隙里不断刺出长剑,又有七人倒下。
胡木烈站在圈中,全身血迹斑斑,族人的血和他伤口的血混在了一起。
他使出全力揣向盾牌,持盾人被他踢的直接后退几步,但马上,旁边的人就将盾阵的缺口给补了上去。
“我不明白!”胡木烈喊道,声音中带着悲怆和愤怒,“季云礼你出来!”
“我在。”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胡木烈透过盾牌循声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将军府的将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此人目测年已半百,头发已经发白。但精神矍铄,一双如炬的眼睛在松垮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但仿佛又能发出精光,就像黑夜的中的猛虎,致命而又狡诈。
他就是六大将军之一的季云礼。
“我不明白!”胡木烈已经看到了季云礼,“你儿子不要么!”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众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剩他在圈内胡乱的劈砍。
同僚不断地倒下,众人在这短短时辰内已经全部死光,只剩下他一人。
“你儿子不要了么!”他的声音嘶哑而又迷茫绝望。
盾牌缓缓推进,最后将他前后夹住,然后,一把剑从后面伸过来,划开了他的脖子。
胡木烈死死盯着季云礼,他的眼中的光最终逐渐散开,化为一片无尽的黑色。
光可以熄灭,生命可以消逝。
上辽与王朝之间,也许再无和平,但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持盾士兵散开,其中一名抱拳对楚问雨复命:“城口两千人已经全部解决。”
楚问雨看向季云礼,季云礼直接起身,“把头都割下来送回去吧。”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白洛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刚众人还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转眼就身首异处。他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还要做什么。
时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府长,等下要麻烦你跟你们刑府的人解释一下,钱府尹毒害上辽人,被上辽人所杀,然后我们将上辽众人解决为钱府尹报仇了。”
“唐公是谁?”白洛现在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时影看着白洛,脸上似笑非笑,回道:
“当朝宰相,唐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