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咱们府里自来不是苛待人的人家,你心里敬着你嫡母,你嫡母自然也是爱护你的,近来府里的确忙,又有客人在,你就不要到你嫡母跟前添乱了,若是有心意,到不如替你嫡母做几方帕子,供她用着才是正经的孝顺。”
陈铮反应极快的推了陈瑛一把,“还不快谢谢祖母。”
陈瑛从打出生到现在,听到朱氏直接对她说话的次数,都没有这两天加在一起多,这一刻被陈铮推得心旌神荡,笨拙的磕头道:“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好了,天凉,都起来吧。”
朱氏不再提最初开口那句“你让你三妹妹跪你”,而陈琦亦不敢在朱氏开口的情况下,再说其他。
如此,三人等着朱氏离开,才各自看了对方一眼,陈琦咬着牙,气呼呼的走了。
陈瑛一想到陈琦离开时的眼神,身体就止不住的打哆嗦。
陈铮眼角的余光扫过去,眉头明显蹙起。
扶珠一向懂她家姑娘的心思,当即就扶住了陈瑛的胳膊,小声说道:“奴婢刚入府时听教我们规矩的嬷嬷说过一句话,世道艰难,若想不被碾落进泥里,就要自己想明白你要的是什么,一但想明白了,就不能左摇右摆,不然,下场只会比落入泥里更凄惨。”
陈瑛脸色一白,目光惊惶的向陈铮看去。
而陈铮并没有看她,而是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我……”
陈瑛以为陈铮这样是厌了她,一时间竟有些胸口发堵。
扶珠见她年纪小,心思却这般重,着实为她叹了口气,不过,脸上却带着宽慰的笑,推了推她,“五姑娘快跟上去吧,这会儿五少爷应该已经到了我们姑娘的院子,五姑娘回去正好跟五少爷做个伴。”
“啊?噢。”
陈瑛像是得了主意,迈开腿就朝着陈铮跑过去,而且跑到陈铮身边的时候,她咬了咬牙,撞着胆子把手伸到了陈铮的手边,在她一摇一摆间,抓住了陈铮的尾指。
从抓住的那一刻起,她就提着心,吊着胆,好在,陈铮没有甩开她。
两人一路这样牵着手走回了陈铮的院子,刚到院门口,铭哥就扑了过来,“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见铭哥扬着小脸只盯着陈铮看,陈瑛乖巧的松开了抓着陈铮尾指的手,有些羡慕的看着把铭哥搂进怀里的陈铮。
面对铭哥,陈铮脸上有了笑意,她习惯性的揉了揉铭哥的头,“这不是回来了吗,去跟你五姐姐打招呼,然后一起跟姐姐进屋。”
铭哥不是很喜欢陈瑛,因为陈瑛住在他姐姐的院子里,铭哥有种自己的姐姐可能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所以,看着陈瑛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但这种不善是属于小孩子地盘被侵占那种,比较直接,不挟裹着阴么,所以陈瑛看了,也不觉得害怕,只是乖巧的避开被铭哥讨厌的事儿。
比如,她察觉只要她靠近三姐姐,铭哥就会一脸警惕的看着她,而她要是离三姐姐远一些,铭哥就会施舍给她一个识时务的眼神。
“五姐姐好。”
铭哥是个听姐姐话的好孩子,所以,他看见这个五姐姐并没有太靠近他姐姐的时候,他就拖长了音跟陈瑛打了招呼。
陈瑛善意的冲着铭哥笑了笑。
陈铮看出这两人间的别扭,也不去戳破,笑着起身,一手拉着铭哥,一手拉住陈瑛,“我们进屋里说话。”
陈瑛意外的看着被陈铮主动拉过去的那只手,心口忽然荡了荡。
让她没想到的是,带她们进屋的陈铮,把她和铭哥都扔到了西屋,并且让丫鬟摆了桌案出来,“从今天起,你五姐姐要和你一起识字了。”
陈铮亲自把铭哥抱到了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又让婆子过来,帮着把椅子往书案近前再移移,让铭哥写字能舒服些,这才满意的走到书案前,面对面的看着铭哥说,“铭哥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五姐姐之前也是没习过字的,姐姐要看看,我们铭哥会不会被你五姐姐落下。”
“才不会呢。”
铭哥虽说到了启蒙的年纪,但他很调皮,杨氏打算稳一稳他的性子再找先生。
而陈铮在听到陈瑛还不识字的时候,忽然就有个想法,让陈瑛和铭哥一起认字,当然,像陈瑛现在的情况,送到女学肯定不行,苗氏那边首先就会反对,而关在屋子里,让她陪着铭哥一起识字,就算传出去了,有了朱氏那句让陈瑛来陪着铭哥玩这句话也能敷衍过去。
有了李忱当面质问她的那句话,陈铮终于冷静下来处理事情了。
拿过笔,蘸饱了墨,陈铮在铭哥和陈瑛的眼皮子底下,写好几个笔顺,然后止了笔,交待她们两个,“今天只练这几个笔顺,练会了,记牢了,明天我们再练别的。”
“这么简单,不用明天,我就能记住。”
铭哥拍着胸脯保证着。
陈瑛却一脸认真的看着宣纸上的笔划,明明挺简单的,但她总觉得不会那么容易。
但不管她们两个怎么样,陈铮把任务交待完,就从西屋里走了出来,把扶风留下来照应,自己则带着扶珠去了宴息室。
扶珠端了新沏的茶送到八宝阁前的圆桌上,“姑娘,用茶。”
陈铮没有碰,一只手落在圆桌上,食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目光凝在一个点,明显在想事情。
扶珠并不打扰,却隐约觉得,她好像又有事情可做了。
果然,片刻之后,陈铮清醒了眸光,叫过扶珠俯耳道:“明日,你去宣德门大街找一家墨香斋的店铺,然后……”
……
翌日下午,无妄居里的李忱,收到一封信。
拆开信封,看见里面熟悉的字迹,他笑了。
“小叔笑起来真好看。”
章哥忽然停了笔,看着笑得有些傻,与平时邪佞的模样完全叛若两人的李忱,奇怪的盯着他手上拿着那封信,“信上说了什么好消息吗?”
这几日的相处,李忱看得出来,章哥是个很聪明,同样也很敏锐的孩子,在这一刻,他鬼使神差的冲着章哥招了招手,“过来。”
章哥奇怪的看了李忱一眼,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把笔落入笔洗中,随后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看看这个。”
李忱把手上的信纸递给章哥。
章哥心里更奇怪了,嘴上说着,“我又不认识多少字”,但手已经伸过去拿住信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