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虽说因女儿推陈铮落水的事儿,被杨氏手撕了一通,但关乎着这一房以后过得自在不自在的大事儿,苗氏就先把个人恩怨放到了一边,不待走出朱氏的院子,就扬声喊了句,“三弟妹去我那儿坐坐吧。”
杨氏不料苗氏会忽然喊她,脚步一滞,看过去的目光却带着气。
苗氏到似不见,上前厚脸皮的扯上杨氏的手臂,“铮丫头不是生龙活虎了吗,你那侄女到现在还禁着足呢。”
苗氏到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杨氏在意孩子,她就顺了杨氏的心,反正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一房被夺权的事儿大。
“去我那儿坐坐吧,咱们好歹还要在一处相处下去呢,那天你扯坏了我新做的衣裳,我可是连声都没吭的。”
苗氏不是个大度的,平时妯娌三个谁从朱氏这儿得的好处多,她都在暗地里斤斤计较一番,一件新衣裳于沈氏,杨氏或许坏了不会太在意,但苗氏可心疼银子,尤其那衣裳还是京城新近流行的花样,在落霞居提前定了一个月才拿到货呢,花了她整整五十两银子,想着先穿一天显摆显摆,之后就装到箱子里,留着出府应酬的时候再穿,哪成想,偏赶上陈铮和陈琦这两丫头打架,害得她新衣服成了布条子。
杨氏与苗氏也相处几年了,自是知道苗氏的脾气,但她并不后悔,那天铮儿要是救不过来,别说苗氏一件衣服,就是把苗氏生吞了,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因此,杨氏冷脸甩开了苗氏的手,语气生硬道:“怕是不能去二嫂那儿坐了,铮儿今跪得狠了,膝盖都磕青了,我得回去盯着点,让丫鬟给她上药揉开了。”
话音一落,杨氏唤了声,“紫苏,我们回去。”
紫苏立刻上前扶了杨氏的手臂,又回头跟苗氏曲了下膝,主仆两一转眼就走得没影了。
苗氏当着朱氏院子里的丫鬟的面被杨氏落了脸,气得鼻子都歪了,跺着脚张嘴就想骂,却被身后的丫鬟提醒了,“二奶奶,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吧。”
保不齐这院子里的话,转过头就传到朱氏耳朵里了。
苗氏有气发不出,只狠狠的跺了下脚,气呼呼的走了。
院子里终于静了下来,朱氏身边的常嬷嬷从窗前转了回来,走进了朱氏的起居室。
“都走了?”
朱氏只撩了下眼皮,便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帐本,这是她陪嫁铺子上的收益。
常嬷嬷左右看了看,倒了杯茶,摸了摸温度,刚好入口,这才送到朱氏的手边,“三奶奶这脾气……”
“那苗氏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主。”
朱氏不是个恶毒的婆婆,对几个儿媳妇的性子也摸得透,杨氏虽然少言不逞能,但心思通透,想来是觉得三个儿子中,她更偏向长子,因此,在家事上,从不争强好胜。
她既然要抬举沈氏,杨氏这样的做法,到是让朱氏颇为舒心,不像苗氏,三不五时的就要来要个差事,从中昧下点银子。
常嬷嬷听出朱氏话里的意思,便不再提杨氏如何,觑了眼朱氏放下的账册,上前主动把账册阖上,捧到一旁的匣子里放好,又落了锁,将钥匙放到朱氏的手边,才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那位蛰伏隐忍了这么多年,怕是要兴风作浪了。”
常嬷嬷没提名,但主仆两都知道说的是谁。
朱氏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不紧不慢的将钥匙收进了荷包里,不以为意道:“兴风作浪又如何,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老太太虽说是个眼皮子浅的……”
“夫人……”
常嬷嬷下意识的向窗口看了一眼。
朱氏一瞧,笑了,“嬷嬷,在我自己的院子要是连说句话还不能痛快,那也不怪别人骑到我脖子上来了。”
“夫人……”
常嬷嬷这一声到是充满了无奈了,自家主子什么脾气,常嬷嬷最是清楚,性子高,不服软,又认死理。
只是……
常嬷嬷低叹一声,“要不,奴婢给侯爷递句话吧。”
朱氏脸上的笑陡然一收,连声音都冷了,“我累了,嬷嬷去歇歇吧。”
“夫人……”
常嬷嬷跟在朱氏身边四十来年了,一下子就听出她声音里的恼意,劝道:“好歹是夫妻,总不能一直这么僵下去啊。”
朱氏却是冷嗤,“有什么不能的,他自已不要脸面,带着那么个玩意住到道观去,真以为这满京城没人知道,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夫人……”
常嬷嬷断没想到朱氏把这话说了出来,脸都吓白了,张手就要去捂朱氏的嘴,却被朱氏挡开了。
兴许是上了年纪,朱氏提起这件事儿,已不似前几年刚知道时那般气不过了,她看着常嬷嬷说道:“我现在有儿子,有媳妇,有孙子,孙女,再过些年,孙子、孙女长大了,能娶到生子了,我还有孙媳妇孝敬,有孙女婿孝敬,他有什么?哄着那么一个男宠,纵使玩出花去,还能子孙满堂?”
朱氏果然是把以后都看透了,这般不留情面,甚至都不顾忌这话会不会被人传到儿子、儿媳妇的嘴里。
常嬷嬷眼瞧着朱氏这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的模样,也只能在心里深深的叹着气。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湘阳侯当初与朱氏也有柔情蜜意的时候,生了长子,那也是捧在手上过了许久,直到……
常嬷嬷闭了闭眼,不去想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就让它蒙在尘土里吧。
可惜的是,你不愿意想起的,未必是别人不愿意提起的。
比如,此刻的袁氏。
看着朱氏让人送来的对牌,袁氏勾着一抹讽笑,按住了丫鬟要去翻动的手,“不用看了。”
“夫人?”
丫鬟春梢一时不明白袁氏的用意,好心说道:“奴婢听灶上的刘婆子说,这帐上最是啰嗦,也最是容易动手脚,二夫人管了那么多年的家,谁知道这里面没什么漏洞?”
袁氏却自信道:“朱氏大家出身,做事素来不留人口舌,她即便算计,也不会在这上头算计,你别忘了,咱们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