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珠回来的时候,府里已经掌上了灯笼。
天寒地冷,傍晚又下起了雪花,她顶着一头的雪,急匆匆的进了院子,怕姑娘等急了,也没管身上的寒气重,就打帘进了屋子。
“呀,雪都下这么大了吗?”
扶风见她雪人一般的闯进来,先吓了一跳,随后,又连忙推着她,“这一身的寒气,也不怕把姑娘给冻着,快回屋换件衣服再过来。”
“我这鞋都湿了,这会儿可是一步都不想走了。”扶珠吐着舌头跟扶风说道:“还有话要回姑娘呢,我去烤把火,等把身上的寒气烤没了,给姑娘回了话,再去换衣服。”
隔着一道帘子的陈铮自是听到了扶珠的话,她原本就食不下咽,这会儿索性就放下了筷子,执手端起一杯茶,握在手心,忐忑不安的等着扶珠进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扶珠缓过身上的凉意,便跟扶风说,“我去给姑娘回话了。”
扶风伸手拉了她一把,“咱俩把鞋换过来。”
扶风脱了自己的鞋,让扶珠先穿她的鞋子,“你去跟姑娘回话,我回屋里换双干爽的鞋子。”
这么点的时间,鞋里的湿意肯定烤不走,扶风怕她站得久了再受凉,便好意跟她换鞋子。
扶珠主动跟扶风道了谢,也不客气的脱下自己的鞋子,踩进扶风那双干爽又湿暖的鞋子里,感觉整个人都被温暖包围了,在原地跺了两脚,这才快步进了陈铮的起居室。
帘子落下,扶珠才看见姑娘还在用晚饭,只是这会碗筷在桌上放着,那饭菜竟像是纹丝未动。
扶珠心下一沉,知道顾媛这是在等她的消息,不再迟疑,俯首上前,扶珠低声说,“姑娘,奴婢回来了。”
“人,在吗?”
短短三个字,却让扶珠听出了艰涩之感。
一时间,她竟不忍心说出答案。
扶珠抬头小心的迎上陈铮的目光,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才道:“奴婢照着姑娘交待的地址找到那一处,说是那户人家先前得了笔外财,搬到了南门大街燕子楼附近,奴婢就又去了燕子楼附近打听,费了些功夫,到是打听出那里新搬来一户人家,两口子带着个孩子,那孩子四、五岁,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小男孩,可惜那孩子好像身体不好,也就搬过来那天有人看见过,再就没见那孩子出过门,不过,那家男人好像交友挺广阔的,自打他搬进那条巷子,他家大门口就时常有人去找,说是还有穿着官差服制的人去喝酒。”
扶珠这半下午,从城北到城南,连打听再听说的,累积出刚才那些讯息,通通都报给了陈铮。
陈铮在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打断她,哪怕心里充满了疑惑,直到她停下声音,陈铮才像回过神,嘴里惊疑不定的嘀咕着,“官差,怎么会有官差?”
章哥身份特殊,魏嬷嬷的儿子既是抚养了他,就该谨小慎微,小心度日,如若怕被牵连,大可带着老婆、孩子躲到乡下去,或是躲到魏嬷嬷的老家,这些话,魏嬷嬷自是该交待他的,怎么会成了扶珠口中这样,住到整个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去,还常有友人上门,据她所知,魏嬷嬷那个儿子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随了他老子,到是娶的媳妇精明,当时魏嬷嬷在她娘跟前回话的时候还说,这媳妇精明太过,也不知道将来的孩子会不会随了她去。
难道……
砰……
陈铮手上的茶杯骤然脱手,砰的一声,连杯带水的摔落下去,贴着桌沿砸到了她膝盖上,又滚落到地上。
那一杯的茶水都洒到了陈铮的衣服上。
扶珠连忙上前,“烫不烫,姑娘快把衣服换下来。”
陈铮却只觉得心口翻涌,一股腥甜之气骤升,被她狠狠了压了下去,手指紧紧的抓住扶珠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炕边,“我……没事……”
“姑娘,你别吓奴婢。”
扶珠眼见着陈铮脸都白了,哪里是没事啊,分明就像那日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一样,她心口颤颤,被姑娘抓住的手腕竟不知道疼,“姑娘,你别担心,奴婢明日再去打听,想办法见了那小孩一面。”
虽然扶珠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知道这户人家,又为什么要打听这户人家的那个孩子,但只要是姑娘想做的,她就愿意去替姑娘完成。
陈铮闭了闭眼,撑在炕边的手腕一松,人,跌坐下去,声音发颤,“扶珠,今日的事儿,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可能做到。”
扶珠扑通一声就跪到了陈铮膝前,眸色一片赤诚,“姑娘放心,夫人把奴婢指给姑娘那日,不管姑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为姑娘守口如瓶。”
虽说陈铮自醒来就考察了扶珠一些时日,但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再次确认。
而且,她心里有个非常不好的预感,魏家,怕是出事了。
这个时候,陈铮只觉得自己力量太小。
“你先下去吧。”
陈铮抬了抬手,让扶珠把桌上的晚饭一并收拾了,“菜凉了,你和扶风热热吃了。”
“是。”
扶珠知道姑娘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会,手轻脚快的撤了桌子,退到了起居室外,隔着一道帘子,担忧不已。
原想第着明天一早起来,她就出府,再去细细探察那边的情形,却不料,隔日一早,袁氏的人就到了陈铮的院子传话,“昨晚宵禁后,有江洋大盗闯入城里,劫掳了西城那边好些家富户,五城兵马司的告示上写,那些江洋大盗不只劫财,还抢人,城北那边好些家富户正联名告状呢,大夫人的意思,府里各房主子暂且不要出门了,还有,各房的丫鬟、婆子若有人出府,必要到大夫人那儿领了牌子方可放行,还要说出出府的因由,若无生死相关的大事儿,就都留在府里。”
扶珠下意识的就看向陈铮,而陈铮只是垂了垂眸,对扶风说,“送春梢出去吧。”
扶珠等着扶风将人送出去,面色有些紧的喊了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