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圈!
最后一圈冲刺!
漫长的互相追逐和咬牙坚持,如今到了决胜负的时刻了。体能已经到达极限,但这种关头没有任何理由允许他减速。
何知乐疯狂地迈步,气喘如牛。大概是跑了近万米的缘故,两条腿已经沉重不堪,每迈一步都极其吃力,身体负荷早已超越极限,像是背着一辆卡车在奔跑。能冲到现在纯粹拼的是一口气。何知乐严重怀疑冲过终点线以后自己会不会昏厥,大概会直接倒在地上抽搐后休克。
可……为什么感觉和前面牙买加选手的距离不减反增呢?
“你是在赴死!”
突如其来的吼声,粗厚的不像人发出的,而像是嘴里含着闷雷!
何知乐一惊,吼声是牙买加选手发出的,他停步了,转过身来怒视何知乐。却不是人面。而是一张皲裂的脸,裂痕露出红橙色,那是火焰。
夜幕忽然降下,黑色覆盖了体育场。观众席上激昂的观众们忽然开始模糊,喝彩声迅速小了下去,当四周一片寂静时,看台上空空荡荡,一个观众也没有了。
与此同时,跑道上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那些摄像机、记者、甚至其他的参赛选手,不知何时全部蒸发不见。草坪的绒绒绿草开始突变,散发出焦糊的味道,嫩绿的草叶忽然变成深绿、墨绿、黑色,像是以极快的速度凋零枯萎。最后草坪上只剩下一片灰烬。
火焰从牙买加选手身上腾起,瞬间烧坏了他的运动衣。何知乐觉得汗毛倒竖,他看到了烈焰下的人形,面庞狰狞如同魔鬼……怎么会这样?分明几分钟前还是冲刺世界纪录的运动员,怎么会说变就变成一团人形的大火?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不及思考了,那团火焰毫无征兆地暴跳而起,像猛虎般扑过来。他下落时发出巨大的啸声,声势不亚于一枚导弹在坠落!
几乎是下意识地,何知乐右手攥拳,猛一拳轰了上去。
……
……
李隆杰被天边的巨响惊醒。同时被惊醒的还有车里的尹梦诺、窦豆和老叶。
越野车侧翻在地,几乎被沙土埋起来。幸亏大家都系了安全带,现在被牢牢拴在座位上。巨响在四面回荡,悠长而低沉,像是有什么很大的东西爆开了。回声过后,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闪电和响雷不知何时都已悄然消失。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只剩缕缕轻烟。
身上隐隐作痛。李隆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摸到从破车窗飘进来的雨点和湿润的尘土。
凉风从车窗吹进来,让他顿时清醒。
“都怎么样?”李隆杰问。
“腿骨断了。腰扭伤。安全带勒的地方大概都淤青了。”尹梦诺边说话边嘶嘶地倒吸凉气,是疼的。不过她倒也真不是花瓶,既不掉眼泪也不喊疼。一副“这点伤真让人不爽”的表情。
“头晕。”窦豆委屈巴巴,不过看上去没有大碍,“肩膀破皮了。”
越野车高速翻滚时,所有人的肩膀都被安全带勒破了皮。一辆失控的车是充满蛮力的。就像把人塞进房间大的滚筒洗衣机里。如果没有安全带的栓系,车里几人恐怕已经折断颈椎了。
“我坚挺的很。何知乐呢?”老叶的话一下子惊到所有人,何知乐一直和老叶坐在一起,可现在何知乐不见了。只剩下他的安全带像软面条一样耷拉着。
李隆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试图打开车门钻出去,但车门在越野车翻滚中扭曲变形,焊死了般结实。李隆杰灵机一动,打开了天窗,从天窗钻了出去。
地面上厚厚一层松软的泥土,那是大爆炸后铺落的扬尘。踩上去像是面粉。李隆杰立定四顾,只见一片空旷,一串清晰的脚印从车旁边起步,笔直地延伸向之前风魔的方向。
“何知乐好像原路返回了。”李隆杰神色凝重,弯腰透过车顶天窗看着侧翻越野车里的其他人,“他大概比我们先醒,醒来以后发觉云开雾散,想回去救马烨。”
尹梦诺的表情像是怀疑耳朵坏了。
“那他怎么不叫醒我们,不声不响就走了?”老叶也错愕,“他那种怂包能干出这么孤胆英雄的事?不是他的风格啊?他是尿憋醒后去哪里偷偷嘘嘘了吧?”
“我也不知道,可地上的脚印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不管他去干什么,我沿着脚印能找到他。还要找马烨。”李隆杰从兜里拔出手枪检查枪支,“我去找他们,老叶你照看好这里。不停朝外发求救信号。无特殊情况不要移动位置,我找到他们就原路返回找你们。”
“好。”老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在车里扒拉枪械和包扎的药品,准备警戒和给受伤的姑娘们供药。老叶嘴上说着自己依旧坚挺,可他弯腰找东西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后背上大块的的血红色,飞溅的玻璃碎片像霰弹那样打进他腰侧了。
李隆杰看了看血糊糊的老叶,没有说什么,这是男人之间的信任,危急关头是不需要客气和娇气的,说自己没事就没事,即使重伤也可以独当一面。
李隆杰提着手枪冲进了夜色里。步伐敏捷。
……
……
“报告天幕阁下。”中岛东沪拿着手机,在机坪上站的卫兵般笔直,以示对电话那头的尊敬。他身边是曙色下的机场灯光和刚刚停稳没多久的客机,宽阔又清冷,“捕杀何知乐和马烨的任务……任务失败。”
中岛东沪脸色与其说是难看,不如说是害怕。
他头一次彻底办砸了重要任务。这次任务天幕苦心积虑,准备已久,信任自己才将最后的收网步骤交给自己,可现在灰飞烟灭,这已经不是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而是吃到嘴里的鸭子又活活吐出来飞了。
飞机刚落地,中岛东沪就接到部下的电话。刚果负责封印风魔的小队搜寻了半夜,没有找到风魔,也没有找到何知乐和马烨及其他同行的人。但他们找到了损坏后扔在附近的两辆越野车,越野车里空无一人。
何知乐和马烨一行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中岛东沪下令把封印组的负责人就地枪毙,因为他犯了严重的渎职罪。随后中岛东沪立即打电话给天幕汇报情况,拨号时他已经做好了天幕赐死他的准备。
天幕手下的做事规矩就是这样,在大部分情况下天幕都是宽容的,无关紧要的小事办砸了也无所谓,可以将功抵罪,好好表现照样有荣华富贵。最多只是被天幕叫到办公室去训斥两句。但遇上天幕非办成不可的大事,就要100地执行,100地做成,拼死也要做成。因为如果没有拼死做成,最后天幕照样要赐死你。
中岛东沪能爬到今天得力干部的位置,一来是他做事勤恳踏实,认真杀人,积极放火。二来是他原先的顶头上司办错了不能办错的事被天幕赐死了,中岛东沪自然而然爬上来顶了他的位置。
天幕是一个暴君,他要赐死谁只要在电话里说一句话,被赐死的人立刻会乖乖自尽。不是部下们愚忠到极致,而是因为如果不按天幕说的来做,天幕会做出更狠毒的事杀家人。天幕手里掌握着所有部下的家庭信息。一旦有人忤逆或反叛,天幕会立刻派人血腥清洗反叛者的家族。
中岛东沪干过一次这种脏活,天幕的秘书长在前年叛变,被天幕发现,天幕赐死他,念他效力多年,开恩给了一支安乐死药剂,给了他一天时间交代后事,一天后他要自觉准时地安乐死。秘书长拿了安乐药,却连夜逃跑了。天幕立刻下达了对秘书长的通杀令,意思是血洗其个人和直系亲属。中岛东沪连夜坐飞机前往秘书长的父母家,秘书长在位时德高望重权大势大,把控着全球范围内鬼蛊党的数千名杀手,手上的现金流每天都是几千万美金来来回回,可他的父母仅仅是小农场主,在加州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巧玲珑的披萨店。中岛东沪开着一辆红漆斑驳的破皮卡来到披萨店门口,皮卡上装了十几个改装成炸弹的煤气罐,中岛东沪走进披萨店鸣枪,赶走了食客们,然后把冒火的煤气罐一个接一个扔进店里。所有东西包括秘书长年迈的父母都被炸的焦黑而粉碎。中岛东沪把店里的情况拍照录像,发给天幕。五分钟后手机震动,打开是花旗银行短信,200万美金到了他的个人账户上。
这次天幕大概会赐死自己吧?中岛东沪想起临行前东京医院里的父亲,白发苍苍形销骨立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中岛东沪打定主意,天幕如果赐死,自己就痛痛快快地朝太阳穴开枪,怎么能让一个什么别的人去领那200万美元的钱呢?
中岛东沪简略得当地复述了前线的事,电话那头天幕一直在沉默。或许是在动怒。
中岛东沪说完时,手心全是汗。他笔直地站在机坪上,等待天幕说对自己的裁决。
天幕会说什么呢?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里,中岛东沪浮想联翩,要是天幕委婉些,大概会说“我对你很失望,安乐药剂随后寄给你”,或者“渎职罪的惩罚你知道,自觉履行”。如果天幕怒气重,大概会直接说“汇报完了你还等什么?自己手里没有枪吗?”或者直截了当“你自裁吧。”
“知道了。下一步的计划,回来再说吧。”天幕却只是淡淡地说。
电话随即就挂了。
中岛东沪拿着手机怔了许久,天幕似乎没有处决他的意思,死里逃生本该高兴,可中岛东沪丝毫高兴不起来,只是十分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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