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强忍着紧张继续驾驶。车厢已经加固过,只有用火箭筒才能破开。但车厢里那些人手头没有像样的炸药。明知道他们插翅难逃,手怎么还是哆嗦呢?人就是这么容易紧张的生物。
咚咚的响声从后车厢传来,越来越密集,不用看,囚笼里的困兽们正在疯狂地挣扎。他们大概在砸车厢的门锁,试图出来。寒冷已经让他们意识到死亡的威胁。
“可怜人啊……”司机叹气,满脸悲天悯人,仿佛杀死那些可怜人的按钮不是他按动的。简直是鳄鱼的眼泪。
砸车厢门的声音起了变化,高低沉闷的声音,密集如鼓点,又像是猛烈的冰雹。车厢是隔音很好的,可现在听上去砸击声音依然非常大。想必他们在拼命地用拳头或者手枪柄猛砸,每一次挥舞都用尽浑身力气。
司机看着温度表的数字:
6
4
0
2
隐隐有惨叫传来。绝望的叫声。已经有人精神崩溃了。紧接着就是枪响,惨叫戛然而止。
“被毙了?”司机喃喃自语,垂下眼又看了一眼温度表。
4
砸击声逐渐小了下去,大概是他们已经开始冻的没劲了。
没有力气挣扎的时候,死亡便即将到来。
6
7
又响起了枪响,连续好几声。有人歇斯底里的惨叫。还有类似争吵的声音。困兽们都已急红眼。司机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些声音是怎么回事,有人用枪射击车厢门,试图突破,但钢板把子弹反弹回来打到了自己人。
他们陷入巨大的挣扎,是在冷柜里坐以待毙,还是冒着子弹反弹的风险继续射击车厢门?
后车厢里陷入沉寂,说明了他们的选择是放弃。一来没人敢保证子弹弹回来不会射死自己。二来子弹弹回,说明车厢门已经太过坚固,打空弹夹可能也无济于事。
9
11
安静。只听得到卡车行驶的声音。车厢里的人们在干什么呢?回忆人生?打电话求援?甚至已经吞枪自尽?
15
17
20
看着这个数字,司机自己都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仿佛后车厢泄露了,森森冷气如鬼一般爬进驾驶室。实际上只是错觉。
后车厢又响起一阵响动,司机竖着耳朵听,还没听清,声音就消失了。
25
车厢里已经是南极大陆的年平均温度了。这样的低温下冰山可以存续万年。看不到雨,只有暴风雪和晶莹的冰雹。
穿着零上几度的衣服呆在南极大陆的皑皑雪野里是什么感觉?恐怕只有车厢里那些人自己知道。
冻的哆嗦是肯定的,接下来是牙齿疯狂地打颤,毛发都竖起来,眼皮疼的睁不开。肌肉冷的发疼。血管里似乎都在泛起冰渣子。
27
30
冷冻温度已达到。车厢内只剩死寂。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跳下车,借着车头大灯查看四周,没错,就是这个地方,提前勘测好了。远离城市也远离村落,彻底的荒郊野外,前方一百米的树林里有一片臭水塘。等会把尸体抛进臭水塘就好。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一车人的底细都调查过,全是从东南亚偷渡入境的杀手,公民系统里没有他们的名字,国际刑警的档案库里却有他们的记录。他们消失于此,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司机站在夜风里,抽了两支烟,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用手拍拍车厢,果然,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车厢里的人应该一直在努力地支撑自己活下去,人的求生欲是强烈的,何况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大概会举着手枪瞄准车厢门,准备什么时候大门轰然洞开,他们就立刻用枪弹杀出去,逃离这个冰冷刺骨的死亡车厢。
可低温会带走他们的热量,冻伤他们的呼吸系统,僵硬他们的身体,直至内脏。求生欲再强大,也只能暂时让他们精神抖擞,甚至多活很长时间,但不可能像火一样带来温暖。
零下三十度的极寒,死亡终究还是会到来的。
只是时间问题。
再等一会儿吧。司机又点燃一根烟,他想起一句话,饺子都捂锅里了,揭锅盖着什么急啊。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半小时。隐约能听到制冷机和空调机嗡嗡作响的声音,车厢里必定弥漫满了白森森的寒气。
司机还是不放心,他爬到副驾驶座,掀开座椅,里面放着一支折叠式的喷火枪。枪身闪烁着漂亮的黑色金属光泽。喷火枪不是军用的,仅仅是林场烧杂草用的小号火枪,但用来喷车厢里可能存活的几个半死不活的人,完全足够。
司机背着喷火枪,深吸一口气,走到车后,打开车厢锁。
车厢门自动弹开了,司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举起喷火枪口就要开烧。
但他没有按动扳机。车厢门打开后,大堆的人滚了出来,闷响着掉在地上,全是冻硬的尸体。
他们临死前都拼命地挤在车厢门上,试图从门缝隙里获得一丝温暖的空气或者挤开门,最后全部活活冻死。因此车厢门一打开,庞大的尸体堆不堪重负,轰然滚出。
司机壮着胆子查看那些尸体,千奇百怪,凄惨异常。
很多人临死前发疯,用手撕扯自己和别人的脸部和头发,车厢壁上满是猩红的血手印、断掉的指甲和扯下的带头发的头皮。看上去分外恐怖。雪一样的冰渣子到处都是,覆盖在所有的表面。寒气像雾一样流动。许多人的衣服被强行扒光了,头部被枪打的稀烂,赤条条的身体冻成惨白的石头。其他人杀死同伴抢夺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续命,但只是多被严寒折磨了几分钟而已。
有些人像是睡了过去,面容安详。有些人还瞪着眼睛,惊恐万状,眼球冻的像冰雹一样硬,碎裂开来。至死他们也不相信会突然被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暗杀掉。
司机本来平复的心又疯狂地跳动起来。他忽然觉得应该找个帮手的。荒郊野岭天黑地暗,要把如此多狰狞的尸体抛尸水塘,的确是叫人心惊肉跳的事。
……
……
“异常生物协会于今日凌晨一点整发布全球通告,正式向恐怖邪教组织鬼蛊党宣战。并分别以20亿美元、5亿美元及两亿美元通缉鬼蛊党一、二、三号首领“王”、“索科洛夫”、“天幕”。死活均可。
此次战争为剿灭恐怖邪教组织的正义战争,长期以来,鬼蛊党罪恶深重,利用邪术制造人傀、拐卖杀人、洗钱走私、操纵暗网等,其行为严重危及人类生命财产安全。异常生物协会已掌握确凿证据,对鬼蛊党成员进行审判。并宣战。
战争目标,彻底消灭鬼蛊党组织。投降者免死,抵抗者处以极刑。
请全协会成员坚决执行作战任务。”
何知乐清早醒来,本来决定心情愉悦地打一天游戏,手机上这条信息吓的他魂飞魄散。几乎从床上掉下来。
宣战?!
何知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出来,手机此刻无比烫手,准确的说是屏幕上的信息太过惊悚。何知乐很清楚异常生物协会在全球的势力有多么庞大,鬼蛊党据说也是羽翼丰满的组织,两强厮杀必将是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全球数万人都在手机上看同一条消息,内容相同,只不过信息的语言不一样。他们都是拥有异能的觉醒者。有人是协会成员,有人则是鬼蛊党成员。协会在全球的超级计算机自动把消息发给了他们,提醒前者准备作战,警告后者缴枪不杀!
绝大部分人都陷入深深地惊愕。这次宣战来的毫无征兆。他们联系自己熟识的人,通过各种途径反复确认这条信息的真实性,随后颤栗着放下手机,深深地吸气,平复自己暴跳的心。
风未满楼,而山雨突然倾盆!
何知乐的心被惶惶不安笼罩。准确说是越想越恐慌。他生于太平,长于盛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面临战争这种浩大的惨剧。尽管这种战争只是两个秘密组织不公开的决战,但对于何知乐这种局内人,危险性和近一个世纪前那些顶着机枪大炮冲锋的士兵们没有两样。
打仗这种事,谁知道最后是谁死了,谁活着?
冲突会以什么方式展开?战事烈度会达到多大?自己和自己认识的人有多少会阵亡?
何知乐脑子里蹦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每个问题都令他毛骨悚然。
不敢再想下去。想也没用,还会吓疯自己。
“宣战的消息看了吧?防弹衣穿好,配枪上膛,别去无人的地方,尽量待在公共场所。保护好自己,假期结束了。”手机上弹出消息,是李隆杰发来的,“我感觉,鬼蛊党不会放弃追杀你的,宣战前他们不敢做的太大刺激协会,现在撕破脸了,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我该怎么办?”何知乐打字的手都在哆嗦。
“高桥靖彦在你那对吧?他战斗力还可以,你和他先聚在一起,然后找机会撤回学校来。学校是绝对安全的。”李隆杰立即又发了第二条消息过来,“不聊了,我在挪威鬼蛊党的地下工事门外,他们在开会,我们要强行突进去,再过一分三十秒就要进入。”
何知乐十二万分的惊恐,李隆杰正要冲入战场!何知乐想象着万里之外的地下某处,李隆杰穿着防弹衣抱着突击步枪,身边一群枪手严阵以待。一分三十秒一到他们就引爆门上的炸药冲进去,里面的守卫会举枪反击,短短几秒内枪战就会结束。地上躺满尸体,血污遍布的脸不知道会是谁的面庞。
可就在这种即将决生死的关头,李隆杰居然还发信息来提醒自己注意安全?
何知乐鼻子里一阵酸涩。一来觉得李隆杰身经百战后心理素质过硬得让人可怜,二来为这份朋友义气感动。
何知乐打开手机的秒表,计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代表时间的数字飞快跳动。十秒,四十秒,一分钟,一分三十秒,李隆杰大概已经进入战场,一分五十秒,两分钟,打完了?没打完?什么都无法知道,只能看着时间飞快流逝。
手里再次震动。
新消息。
何知乐鼻子更酸了,激动又感动。
“老老实实待着别动。五个小时以后到机场,我接你回学校。”
发信人是尹梦诺。何知乐怔怔地看了那条信息好久,眼前浮现出那个酷酷的妞儿英姿飒爽的表情,心说姐啊姐,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救我活命呢?
异常生物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