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即将面临死亡袭击的人下意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却未等到死亡袭来,便会悄悄地松开耳朵,睁开眼睛。
苏珊马洛里也缓缓松开了耳朵。
然而就在下一刻,苏珊马洛里发现那女巫般地怪唱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就发现众人脸上那些她看来奇怪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放松的笑意。
而后,副船长和海盗将领们,还有魔狼号的海盗将领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们马上要穿过通道离开灵界,请大家保持冷静和安静,否则,鄙人的子弹会在穿过通道之前穿过你们的脑袋。”
她看到副船长的左轮手枪此刻高举在空中,没有击发,但在光线下反射着寒冷的光芒。
那些随着罗夏先生“诗歌”停止而逐渐有些清醒的海盗士兵们还未清醒就被副船长的恫吓给吓住了。
而后只有海盗将领的训话声,海盗士兵没人发出任何声音,也没人敢乱动。
那柄冷冰冰的左轮枪好像吓住了海盗士兵们。
但苏珊马洛里却从那些海盗士兵平静的眼神里察觉了一些端倪。
好像那些海盗士兵本来也挺平静的,而非因为畏惧那柄左轮枪的原因。
她立刻响起了罗夏先生刚刚那怪唱出的诗歌。
“虽然后来真的好难听,但还是让海盗士兵们恢复了冷静。”她点了点头,想要去回想那首歌最初的调子,但脑子里全是那怪异的声音在回响。
她连忙摇了摇头,将那声音从脑海里驱逐,然后回过神来,她发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敢去回想那怪声,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罗夏先生本人身上。
罗夏先生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失控了?
她满心好奇,踮着脚探头朝罗里安那里望去。
她本身离罗里安不远,只隔着贝茨、辛西娅、艾琳几个人,稍微踮踮脚也就看到了本来就比较高的罗里安。
此时罗里安正只手捂着喉咙,另一只手接过由艾琳递给辛西娅,再递给贝茨,最后递到罗里安面前的水,像是用抿那样的喝水。
苏珊马洛里注意到罗夏先生的脸涨的几乎全红了,很难看,而且每喝一点儿水,罗夏先生的脸就要微微抽搐,喉咙艰难的动一下,好像咽下那一点儿水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艰难的事情。
就像吞下一粒未经剥去表皮的仙人掌果实一样痛苦和艰难,甚至可说难以下咽。
“罗夏先生,你没事儿吧?”苏珊马洛里声音不大,被轰隆隆的水声掩盖了。
见罗里安没有反应,苏珊马洛里再度扯开嗓子喊道:“罗夏先生,你没事儿吧?”
这下子罗里安听到了,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苏珊马洛里疑惑道。
没人回答她。
大家都被头顶忽然传来的急促碰撞声吸引了注意力。
一脸三四根粗壮的树枝在头顶上方砸响,有的是直接砸在了藤蔓上,有的则是与树枝碰撞发出各种混乱的碰撞声。
然后藤蔓顶上一道道裂缝被砸开了一个不小的洞口。
洞口中能看到那粗壮的树枝,其实已经比一根普通的十几年的树的树干还要粗了。
树枝横在了洞口,反倒避免了其他断裂的树枝再对洞口产生二次、三次破坏,还防止了杂物砸下来。
不过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随着藤蔓电梯间越来越靠近通道口,海水已经开始通过裂缝和洞口往里面灌。
浇得好些人浑身湿透。
不过这次阿里铁贝林再次挥动了“自然之兴”权杖,修复了上方的裂缝和洞孔。
看来马上要冲击那个洞口了,从上方已经没什么树枝坠落可以大致估计出来了。
当然阿里铁贝林通过二号圣西蓝母树的判断更为准确。
外面的轰隆隆的水声变化了,变得搅扰、混乱。
众人能听到水流像巨爪一样撕扯藤蔓保护罩外壁的声音。
厚实坚韧的藤蔓保护罩就好像稍硬一些的纸片,被混乱的水流不断地扯下一块又一块。
“进去了!我们在穿过通道。”
众人都屏息凝神,眼睛扎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头顶,盯着周围,生怕藤蔓被水流突然地撕裂,巨大的水流一下子将一切卷走。
水流在不断地扯走外层的藤蔓,但阿里铁贝林手中的“自然之兴”权杖此刻也在不断地闪烁着绿色的微光。
那绿色的微光好像与那撕扯的声音形成了某种平衡和规律。
反正藤蔓保护罩始终没有再露出任何一条裂缝,也在未让人感到任何一丝弥蒙的水汽。
不过众人却完全不能松气。
因为水流不光会撕扯着外壁,越往通道内走,那水流就变得越加复杂难以预料。
此刻水流已经开始挤压着藤蔓坚韧的外壁。
那藤蔓外壁虽然坚韧,但却因为本身的是有一定柔韧度的,这样更不易被破坏。
但这却成为藤蔓面都压力的一个弱点。
藤蔓的外壁被巨大的水压压缩,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
原本还留有余地的空间,此刻已经是人贴人,人寄人了。
除了阿里铁贝林那处被众人强行预留除了一片小空地,所有人几乎挤在了一堆。
外面的水压还在加强,像是知道里面有一群妄图逆水而行的“偷渡者”,要用制作酱汁的方式将这群“偷渡者”彻底惩罚。
众人全都被挤到了一起,阿里铁贝林那里竟然已长出了一些藤蔓将他与众人隔绝开了,以避免干扰他施展“自然之兴”。
但阿里铁贝林也无暇顾及众人的难受,他只能继续维持藤蔓保护罩的完整性,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众人几乎是每个人都粘连在了一起,巨大的压力像是无形的手将他们全都攥住,没有人能动弹得了。
他们被挤压得气都快喘不上来,挣扎着,扭动着,副船长的左轮手枪已经失去效用,他的手根本动不了,更不要谈扣动扳机了。
不过还好,众人被挤压得连气都喘不上,更不要谈吵闹了。
此时脚下那个被预留来供给呼吸的孔洞被阿里铁贝林用藤蔓弥补了。
狭小空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闷与压抑,只能听到众人长大嘴巴呼吸,抢夺那有限量的空气。
这狭小的空间好像变成了一副钉死的棺椁,里面塞满了仍然活着的生命。
这看似短短的几分钟,对于众人而言,就像一场漫长的活埋。
所有人被关进了同一副棺椁,然后生生地活埋。
绝望与挣扎在无法挣扎地空间同时发生。
但下一刻传来了阿里铁贝林地喊声:“菲兹先生,我们将脱离二号圣西蓝母树,指引我前往漩涡岛!”
那艰难地挣扎突然停止了。
众人的目光在黑暗里朝着阿里铁贝林的方向看去。
那简单的一句话仿佛罗里安之前的歌声一样美妙,使人安宁。
贝茨忽地笑了一下,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那么明显,他从人群里挤出,然后说道:“突破了!”
罗里安此时嘴角也勾勒起一抹笑容。
因为贝茨所说的,不仅仅是他们突破了灵界与黑暗海域的通道,也说的是他。
他突破了吟游诗人最后的副面影响。
当然对于这个副面影响他是不解的。
因为之前那副面影响,明明是那股奇怪的桀骜与愤怒,为什么这最后的副面影响居然是那股像要绞死自己的艰难痛苦。
不过好在确实是突破了。
虽然为此他唱得已经完全无法发声了,但他并不担心,因为喉咙的恢复并不是一件难事,贝茨已告诉他有一种药剂能够让他的声音恢复如初。
他当时是相信贝茨的话。
那种信任当然不止是潜藏于身体里,与血缘有关的某种本能。
更源自于罗里安理性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