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囡囡,你跑快点啊!”
明媚的阳光下,如同百灵鸟般的欢快笑声在破庙前的空地上回荡。
“好的!”
将满是破洞的鞋子甩掉,黑炭般的小女孩抓着个三尺大的纸鸢,踏着没过脚面的青草努力奔跑。
“飞起来喽,飞起来喽!”当纸鸢摇摇晃晃升上半空后,宛如个瓷娃娃的粉衣女孩扯着线轴,欢快的迎风跑去。
“佛祖,请您保佑婉儿平平安安,她是天底下最乖最好的人呢。”
看着那如同盛开在空中的莲花,小女孩双手合十小声祈祷
“呜”
八月的秋风呼啸而过,似是要将枝头的叶子一扫而空,使足了力气将树枝拨弄。
“唉呀”
破庙前,一颗仅有胳膊粗的枣树被摧残的弯下了腰,将个紧抓住自己的小人儿连同枣子一起摇落。
顾不得理会身上挂出的道道血痕,名叫囡囡的小女孩欢呼一声,将身边十数个青枣一一捡起。
“谢谢小枣树,我以后一定每天都给你浇水捉虫子!”
顶着头枯黄乱发的小脑袋在树身上亲昵的蹭了蹭,似是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值得去感恩。
挑出两个带着虫眼的小枣塞进嘴里,甜甜的滋味让她笑眯了双眼。
“真好吃,婉儿也肯定会喜欢的。”
细心的挨个将枣上沾染的泥土擦去,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向着远处的村子走去。
这是庙里的枣树第一次结果,她迫切的想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
“就是这了!”
看着面前熟悉的小院,她拍拍小胸脯长长松了口气。
村里不只有那些见了自己就打骂的婶娘,更有会追好久的大狗,所以一年她也不敢来村里几次。
但是这个缺了个角的门槛她却不会认错,自从远远跟着婉儿来过一次,三天两头就会梦到呢。
只是黄昏下的小院内,并未向附近般升起袅袅炊烟。反而隐隐传来阵阵满是凄凉的哭声。
“哎呦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命好苦啊!”
“呜呜娘亲,我怕”
“都是我没用,才让婉儿被选中,我该死啊!”
费解的眨眨眼睛,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着院内好朋友的哭声,眼泪也跟着如珠串般滚滚落下。
枣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也许婉儿吃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胡乱抹去脸上的晶莹,她怯生生的推开了并未栓上的院门。
“婉儿,我来给你送枣子了,可甜了。”
院内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只是迎接她的并不是那个雀跃的身影,反而是两双似要择人欲噬的血红眼睛。
“砰!”
半截青砖擦着小脑袋狠狠砸在了院墙之上,溅起的坚硬夯土将紧抿的嘴唇擦出道深深血痕。
“该死的灾星,都是你害的!”
藏在骨子里的懦弱驱使着她想要逃离此地,但看着好朋友红肿的眼睛,她还是咬牙留在了原地。
“婶娘,我没有。囡囡每天都向佛祖祈求”
院里的男主人却是听不进丝毫的解释,一把将其拽了进去:“该死的贱种,狗日的灾星”
坚韧的藤条如同疾风骤雨般抽下,似是要将满腹的憋屈与怒火都倾斜在这不足三尺的小人儿身上。
“呜呜爹,不要不要打了,囡囡都流血了”
“孩他爹,你过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正在搂着女儿哭嚎的妇人突然开口,将自家男人叫到身旁小声嘀咕起来。
不知为何,看着那两双越来越亮的眼睛,蜷缩在地上的小女孩莫名感觉到一丝发自骨子里的冰冷
“仰赖神佑,乡民安康,沐此深恩,夙夜不忘!”
“嗯呜呜!”
一片喧闹声中,悠悠醒来的小女孩记起昏迷前那个狰狞的笑容,吓得想要放声尖叫。
可惜口中紧勒的布条却让努力,化作了几声如泣如诉的低低呜咽。
看着身周一张张满是狂热的面孔,她扭动着身躯想要远远逃离。
但奈何芦柴棒般的身躯被拇指粗的麻绳密密捆住,越是挣扎勒得便越紧,到最后似是要刻进骨头里一般。
呜呜娘亲,我好怕啊。
爹爹,快来救救囡囡吧
滚烫的泪珠串串落下,不一会便将沾染着血渍的的衣襟浸湿大片。
可任凭哭哑了嗓子,换来的却是一双双夹杂着厌恶的冰冷眼神。
“呜呜囡囡不要”
夹杂在锣鼓声中的细细哭声让她停了下来,看着路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朋友。隐隐明白要发生什么的她,心中却没有半点恨意。
满是泪痕的小脑袋用力扬起,她努力挤出个僵硬的笑容。
没关系的,反正我只是个灾星罢了
“谨具香茗酒饭,佳菓童女,伏惟山君尚飨!”
祝文念毕,数十个精壮的汉子将小人儿往山顶一丢,连绳索都顾不得解开,狼狈的朝山下逃去。
“呼”
看着在恶风中轻盈跃来的丈许猛兽,纵使在心中千百次安慰自己不怕,可泪水却还是不听话的泉般涌出。
看也不看满地的祭品,白虎铜铃般的竖瞳中闪过抹戏谑,满是倒刺的舌头朝着肩头一舔,便将巴掌大的血肉连着衣服一同扯下。
“呜”
剧烈的疼痛让小小的身躯蜷成了一团,豆大的汗珠瞬间将额间乱发塌湿。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四肢都化为了白骨,终于玩够了的白虎,这才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腹中啃去。
腥风扑面间,涣散的瞳孔中,仿佛看到了两张有些模糊的面孔。
“娘亲,爹爹,是你们么?囡囡好想你”
一场迟来的大雪,临近年关时才纷纷扬扬洒下,给满地的污秽披上了一件圣洁的外衣。
不知过了多久,如铅般的乌云才在寒风中渐渐远去。没了遮挡的月光如水般洒下,将皑皑白雪映衬的越发清冷。
“沙沙沙”
悉索的微响中,山顶某处的积雪慢慢鼓起了一个小包,如同初春的嫩芽想要破土而出一般。
“唰!”
抖动越发激烈的雪包中,一只足以让雪自惭的如玉手骨猛地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