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蒂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夫人,他用无声的肢体语言显示着:他很不满,他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时候作为一家之主的老巴蒂·克劳奇,居然被自己的妻子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
克劳奇夫人可能是见逗得差不多了,正好闪闪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茶杯,她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这次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我的病是怎么好的,靠你,还是靠你那些庸庸碌碌的亲戚?”
“没有我叔叔和格文,我能活着离开阿兹卡班?”
女人,一旦开始公然表示对丈夫及丈夫家庭能力的怀疑,那么一场宣示家庭地位的战争便爆发了,这场战争的作用并不局限于争夺夫妻主权,还可以用于胡搅蛮缠。
老巴蒂从来都不是个能料理好家庭的男人,即便他再能处理工作,骨子里,大男子主义和鲁直的性格都赤裸裸地表示,他认怂。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关于格文的身份问题再次简单结过,但是老巴蒂其实还有疑惑,如果说凡妮莎的叔叔在这里,让小巴蒂过来见见祖父辈他能理解,但是只是一个看起来就是个孩子的格文,这合适吗?
但只要克劳奇夫人认定了,老巴蒂就很难反驳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可能并不是仅仅想让小巴蒂下来认亲戚而已,这里面还有他所不了解的内情,叹了一口气,这个闹心的孩子,从来就让他处理不好。
算了,老巴蒂挥了挥手,“把书房里的那个蠢货带下来。”他这么对闪闪不满地嘟哝着。
在一盘看戏很久的格文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来喝茶的。“嗯,这个茶很不错。”
老巴蒂心里想着事,没有怎么搭理。克劳奇夫人则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我以为你更习惯远东那边的口味。”
“茶这一块,相比于英国人习惯喝的红茶,我还真的更喜欢东方的绿茶。”格文放下杯子,态度很放松。一时间,两个人那仿佛都不怎么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的态度对老巴蒂十分刺激。
“那我问你喝什么的时候,你又说随便。”老巴蒂发作了,他开始挑格文话里的毛病。
“呵,我想喝远东南国每年初春第一场雨之前采的龙井茶,你这里有吗?”才不惯着你的臭毛病,怼不过老婆,就对小舅子下手吗,格文觉得克劳奇夫人给自己准备的身份真好用。
“你...”老巴蒂说不出话来了。
格文也不理他,索性和克劳奇夫人就这么聊起了喝茶的话题,好在格文上辈子也算是个老茶鬼,虽然接不上魔法界内部那些稀奇古怪的饮品,但是谈到茶的起源地东方,一些个饮茶的小逸闻聊起来也蛮有趣。
气氛就在老巴蒂独自尴尬中过了一会儿,终于,从客厅边的上下楼梯上,走下来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那是个外表看起来清瘦却充满戾气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干净的新衣服但衣领却没有扣上,面容有些苍白,眼神里却带着亢奋,他的身边跟着的家养小精灵闪闪不时地盯着他头上略显凌乱的发丝,似乎想要出手打理一下却又不敢。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同样犹犹豫豫地走下楼梯,这就是小巴蒂·克劳奇了。
从格文的方向可以看到,小巴蒂下来后先是看了自己的父亲老巴蒂一眼,留意到老巴蒂根本不看自己后眼神中闪烁起一瞬间的冷漠,愤怒,阴霾遍布,然而当他转头看到克劳奇夫人时,却又将这股子阴暗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孩子,来,坐我身边。”克劳奇夫人用一种招呼小孩子的语气对小巴蒂亲昵道,然后格文看到小巴蒂脸上整个都别扭起来。
得,爸爸把儿子当大麻烦,妈妈把儿子当小宝贝,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了,家庭环境可真欢乐。
小巴蒂沉默着坐向克劳奇夫人的身边,老巴蒂看向自己夫人不断地安抚着自己的儿子,那股子溺爱的劲头让他又冷哼一声。
“好了,今天有客人在这里。”老巴蒂试图打断这对母子的腻歪。
格文其实倒还能看下去,从阿兹卡班他就理解克劳奇夫人的心情,生病后的大起大落,这个母亲更希望多和儿子相处有什么。
然后,格文就被自己理解关怀的对象之一打脸了。
小巴蒂硬着个脸皮,故意摆出一副刻薄的嘴脸,他的身体朝沙发上一瘫,冷淡的声音从克劳奇夫人的身边传出。
“一头白毛,穿个破烂袍子,到我家里了还带着个丑陋面具挡着脸,这个街边耍杂艺一样的家伙是谁?”熊孩子不愧是熊孩子,对父亲生了气就肆无忌惮地向无关旁人撒火。
这是单纯发泄不满,还是故意闹脾气想引起父亲注意?
老子安静坐在这招惹你了吗,格文告诉自己,我要心平气和。我不和小孩子计较。我....
“闭嘴。”一声呵斥让小巴蒂停下了他的胡闹。
这句训斥让小巴蒂震惊了,因为这句训斥不是老巴蒂,而是一贯疼爱自己的母亲冲自己说出来的。
“别介意,格文,小巴蒂时常招惹我的客人生气,你就...”老巴蒂出乎意料地给小巴蒂缓了个场,但还是老样子,话里话外把小巴蒂贬得不成人形,仿佛自己上辈子造了孽才生出这么个无知鲁莽的儿子。
果然,老巴蒂的讽刺后,小巴蒂更是一副漠不关己的叛逆模样,死尸一样毫无反应了。克劳奇夫人见状脸上难过极了。
唉,你们这样不行啊。
格文摇了摇头,然后平淡地说了几句话。
“一想到如何为人父母居然没被列在O.W.L.S考试里,我就感到不能理解。”
小克劳奇从沙发的靠背上腾地弹起了身子,不是被格文话语里的内容感动,而是,这嗓音实在是太难听了,小巴蒂似乎被这股子声音勾起了最恐怖害怕的回忆。
不动声色地收起摄魂怪光环,格文摘下了面具,然后,一张更像是面具的布满枯木裂纹的脸出现在小巴蒂的眼前,白色的短发下,仿佛死去树精的面容看向了自己。
“孩子,我是你舅舅,你可以叫我格文。”
“......格文。”小巴蒂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算是明白了,难怪这个白毛怪带着面具,因为他的脸比面具还要....他想不出能形容这张脸的合适的词。
“你好。”格文扯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你好,格文,不,舅舅。”小巴蒂结巴了一下。
格文点了点头,然后低头仿佛沉思了一下,该怎么和这个初次见面的侄子打招呼呢,他看了看老巴蒂还有凡妮莎,见这对夫妇好像都没有要接过话头,就那么干看着自己,这么尴尬,是自己刚才光环没控制好,把他们也给误伤了?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反正按克劳奇夫人之前的意思,大概是想把小巴蒂跟着自己避避风头。
“咳,其实,在知道你的事情之后,我还蛮喜欢你的。”格文仿佛在说,我看好你,小子,听了这话,小巴蒂感觉有些别扭。
但是转瞬,来自这个舅舅更深层的恶意糊了小巴蒂一脸。
“但我又听闻,那个被你袭击的隆巴顿夫妇居然只是疯了,而不是被抽干灵魂死掉,我就觉得有些无聊了。”格文摇起了头,那张脸上的裂纹里仿佛渗出一道道寒气,每股寒气上都用冰霜雕刻着“你很挫。”这句话。
“我听说你手上还纹了个食死徒的纹身,我想问问你,孩子。”格文看向小巴蒂的胳膊,那个眼神让他觉得恐惧。
明明坐在自己母亲对面的这个身影很矮小,但是自己这个神秘的舅舅,那恐怖的外表,说话声,还有那股子说话时散发出的仿佛描绘了黑暗本身的气息,都让这个胆敢触犯巫师法的小青年浑身冰冷。
“问什么?”小巴蒂鼓起勇气,他心里活动着,难道这个舅舅第一次见面,就想砍了我的一条胳膊吗?
“啧啧,你怎么不去烫个黄头发,然后再拿把小刀,这样就可以去对角巷收保护费了。”
“这样巴蒂姐夫一定会对能够独当一面的你感到自豪。”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孩子,嗯?”
依旧平静缓和的声音传来,那刺耳的音色里,小巴蒂摸了摸脸,他的尊严不让自己摸裤裆。还好,没哭出来,希望也没尿出来。
如果他认识某个魔法部的傲罗,很可能小巴蒂可以和他聊些关于某个墨绿色身影的共同话题。
从头至尾,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舅舅没有那句话里会带上平日里父亲教训自己会用的词汇,可就是那一句句仿佛问询的话,配上那极端刺激耳膜的声线,小巴蒂突然希望能立刻回到书房里去。
这孩子说起来其实也才二十岁出头,可能,在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里,他的低落期和叛逆期来的过于早了,持续的也太长,但是他还是像年轻人一样冲动,容易被欺骗煽动,搞偶像崇拜,愤世嫉俗,信仰独裁,这些欧美青年人惯有的臭毛病并不能给予他一颗坚定的心。说白了,此刻的小巴蒂·克劳奇还不是那个母亲因自己而死,在满怀着愧疚和父亲的冷漠责备中继续扭曲了十多年的阴暗家伙。
当然,如果真是遇到了那样的小巴蒂,格文肯定不会废话,一记摄魂怪之吻招呼过去,能碾死就不废话。
“好了,刚才聊着茶饮文化不是挺好的嘛,我们继续?”格文对着回过有些神来的克劳奇夫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