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倒是荆尘愚钝了。”

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被李承欢扶起，歉笑道。

“那我现在就去接她来？”

“不急。”

李承欢拍了拍白衣月荆尘身上的灰尘，无奈说道，

“终归要把自己打理好才是。秦与月兔氏势力敏感，若是让你族他人见你膝下染灰，还不知晓要闹出多大的矛盾。现在既然身为君王，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像过去那般放浪不羁了。”

月荆尘看着一脸认真为他拂尘的少年，思绪万千。

记得当初在大秦游历时，李承欢便是这副模样，表面上冷冰冰的，内心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即使自己因不同于大秦人的银发蓝瞳而备受排挤时，也是少年第一个站在他的面前，扛着瘦弱的身子保护他。

明明自己才是最应当要保护的那个，却总是以为自己过分强大。

这种自负，其实很让人心疼的啊——

白衣少年想着，心中的愧疚越发深了。

不管因为自己与秦的交易也好，还是因为自己与他的情谊也好，他做的这个决定，始终是自己强求的。

若是李承欢拒绝了，那他也不会怪他。

但少年终究还是答应了。

他欠他的，太多了，此生怕是还不完了。

“愣些什么呢？还不快快将我的病人带来。”

月荆尘只觉得额间被人轻点了一下，思绪，便从过往中回到现实。

眼前，少年拍拍手，打去染在手上的尘灰，对着他温和笑道。

“再不去，我可就要反悔了啊。”

“啊，是——是。李医稍等，我这就去接她。”

白衣少年答应道，匆匆忙忙地跑出布包，出布帘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唉——

立于原地的李承欢见状，不禁无奈摇头。

“也不知晓月兔氏摊上这么个族长，到底是好是坏。唉——”

“是好是坏，承欢心中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这一边，少女柔着声音，朝着李承欢笑道。

少年转头，只见佳人靠在桌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端着桃花酿细细品着。

眼波流转，最是风情万种。

“若是他没有做君王的才能，承欢也不会代我做下最后一个决定了不是吗。”

“对不起——”

“为何道歉？”

“我似乎——有些僭越了。”

少年低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心中泛着丝丝莫名的酸楚，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从前在稷下时，他与少女都是稷下学子，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之分，所以他可以活地很自由，但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再相见时，两人，却已是大不相同的。

佳人已是大秦世子，权倾朝野，但他不过是一介白衣书生，碌碌无为，身份地位的巨大差异，让他有些迷茫了。

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她吗？

在见过少女的帝王面后，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承欢呐——”

苏子雨喃喃地念着李承欢的名字，脸露无奈，起身缓步走到少年的身前，白皙如雪的小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抬起。

她所心心念念的爱人，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地逃避她的视线。

幼稚而可爱。

权谋天下的心智啊，怎么一旦想到了她身上，就犯糊涂了呢？

若是自己此前还未与他相聚，自己可能还会为了朝野而放弃少年，但现在他又闯到她的心中，难道他还会以为自己会因什么区区身份怎么样？

笨蛋——

少女想着，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掐着李承欢的脸颊。

“可知错了？”

“错？错什么？”

“看来还不知晓。”

少女说着，捏着少年的脸的手，越发用力了。李承欢本白皙清秀的脸，也因此染上了丝丝绯红。

“停停停是我错了，我错了，子雨先放手好不好，脸疼着呢——”

李承欢无奈，举手求饶。

虽不知晓少女在指些什么，但还是求饶为先，

“荆尘现在还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闯进来，若是被他发现我们两个大男人这般，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哼——怎么想都好吧，反正我不介意。”

少女赌气着说道，放开捏着脸的双手，将身子挪入少年的怀中。

怀中佳人温软的身子，伴随着淡淡的蔷薇花香，惹得李承欢有些心神不定。

本能的，他伸出手去，环住怀中人的腰，将脸埋入她的三千青丝中。

但在感到少女娇躯的微颤后，理智最终还是站了上风，少年伸出手，将佳人轻轻推开，努力让自己远离那一份温暖。

还是自己太过嚣张了吗？

只是她的一点点大胆，便让自己意乱情迷，忘却了布包之外随时可能回来的月荆尘，忘却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忘却了她还是个会因自己的一个吻而过分害羞的少女。

少年低着脑袋，心绪更加乱了。

苏子雨微微仰头，正好瞥见少年的眼眸。

失望，不甘——以及淡淡的——后悔？

“我本不该——这样的，还是——对不起——”

李承欢看着足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般像她道歉，

“我还是——不够冷静——”

她是多么了解李承欢，只是略微推敲便知晓他心中所想。

他是在失望啊，对自己失望。

但是明明，这些他所厌恶的，自己完全不在意啊。

“呐——承欢，吻我。”

“诶？”

“我说，吻我。”

少女又一次重复着，语气中带着丝丝强硬的意味，只是绝美的小脸上透着的丝丝绯红却出卖了她心中的不宁静，

到底是害羞的啊——

“但是，我——”

“承欢，好好看着我。”

“当初是我狠下心来，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便离开了你，并耗尽六年，成为了你最不喜欢的模样，但即便是这样，再相见时，你还是接受了我不是吗？”

“难不成承欢当真以为你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我还会因为什么所谓的身份地位而对你心生隔阂吗？”

少女说着，一步一步向少年靠近，柔软的身子又一次抵上他的胸膛，红润的薄唇离他的距离不过一尺。

李承欢眼前，少女琉璃般的眸子宛若星辰。此前所有的胡思乱想，在她的表白面前统统土崩瓦解。

他终究还是沉迷了。

一吻而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