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秦世子妃啊，嗯——，这倒也不失为好计谋。白术若成世子妃，便可光明正大待在嬴世子身边，李医医治，倒也方便。”

白衣少年点点脑袋，算是肯定了李承欢的计谋，但不过片刻，他便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对，翻身而起，愣愣地看着一脸满足地咬着羊腿的玄衣少年。

“你你你——你说什么？大秦世子妃？？！！”

“白术她，要成为嬴世子的妃子？！！”

月荆尘惊愕的，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少女，后者触及他的目光，嘴角升起一抹坏笑，一手将身旁的月白术涌入怀中，只露出她的一个小脑袋。

算是变相地肯定了李承欢的言论。

银发少女沧海般的蓝瞳扑闪扑闪的，看着玄衣少女琉璃般的眸子，透露着些许疑惑。

“不是——，白术她怎么能够——成为，世子妃？她还不过十三岁啊，豆蔻之年，尚未及笄。怎么能够与世子婚配？这——，这太荒唐了！况且朝野凶险，一步不慎便是万丈深渊，白术纯洁地像一张白纸，若是给有心人利用、加害——”

白衣少年抓着银发，有些语无伦次，不敢想象此后月白术会经历怎样的艰难险阻。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凭世子的智谋，若是有意隐瞒，将她藏起来，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荆尘所言，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相比慌乱的月荆尘，玄衣少年倒是淡定地多，即便眼前人都急的跳脚了，他还有悠然自得地咬下一块羊腿肉，满足慢慢地嚼着，

“但银发蓝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其身负的月兔氏王族的血脉。诚然，若是世子有心隐瞒，将月白术带在身边并无不可，但朝野混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万一给发现了。荆尘可想过后果如何？”

“大秦世子带着敌族圣女，那是叛国的死罪！届时，所有归心于世子的百姓、将臣，都会离她而去。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市井，我们将孤立无援，腹背受敌。”

“且先不论所要遭受的皮肉之苦，或是今生生死，那咸阳宫里执掌春秋铁笔的寒面史官，可不管你动机的好坏，只要叛国，便是罪不容诛，我们所有人，都将被记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为后世所唾弃。这些，荆尘可想过？”

玄衣少年的话如一盆凉水从月荆尘的头上淋下，慌乱的神魂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是荆尘冲动了。”

白衣少年拨正了思绪，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向着少年微微曲身致歉。

李承欢没有接受，退到一旁，看着他，摇了摇头。

在他的回忆里，从来没有人能够像如此这般动摇他的心神。便是帝王权贵，也不能使他折腰。只是涉及到月白术，所以他才愿意弯腰，甚至向他下跪，只求自己救她一命。

明明从前是自己说他太过冷傲的，为什么现在他寻到了至亲，自己的胸口，却是那么烦闷呢？

那个潇洒自如的月剑仙，又到哪里去了？

“嘛，虽说如此，但荆尘也不必太过担心。”

玄衣少年擦了擦嘴，将手中的吃得干净的羊腿骨随意一扔，缓步走到月荆尘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至亲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荆尘慌张，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朝堂确实险恶，但当初世子初登大秦朝野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同样的豆蔻之年，不还是活的好好的？现如今还有了与胡亥分庭抗礼的势力，此等智谋，要护的白术平安，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况且若是让白术与世子结缘，你月兔氏帮助世子，不也容易了许多吗？更别说世子不过是女儿身，也不可能真的和白术联姻，不过是对天下人做一场假戏罢了。”

“至于她尚未成年的问题——，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晓呢？若是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来，哼哼——”

少年的眼眸，散发出淡淡的寒芒，锋利如剑。

“除掉便是，反正都不过是些胡亥的走狗，为祸世间，侵扰百姓。”

“李医，变了啊——”

月荆尘瞥见少年眼底的一抹寒芒，眼眸中明暗交杂，又一次躺了下去，喃喃说道。这次他是真的身心俱疲了。

李承欢也在他身边躺了下去。时值初冬，北域霜雪未降，哀草都是干巴巴的，穿过少年的衣物刺入皮肤，倒是有几分生疼。

“变了，从何说起？我一直都这样啊。”

白衣少年摇摇头，伸出一只手遮住眼眸，从指缝间窥月。

明月依旧皎皎，恰似他那时与李承欢初次相遇的那轮，只是那时，他与他，虽都身负故事，但也活的潇洒自由。

“李医从前可未想这般——杀伐果断。”

“毕竟登足朝堂了嘛，那能再怀着仁心？帝王路，都是功成而万骨枯的。”

玄衣少年扯过一只白草含在嘴中，慢慢咀嚼着。

清甜的汁水，顺着舌齿，流下咽喉。淡淡芳香伴随着干涩，弥漫在口中。

“李医，若你还念及我们之间的情谊，就请答应我一件事，不是作为嬴世子的谋臣，而是当年与我同游大秦的李承欢，能够答应。”

白衣少年起身，拍拍身上的败草尘灰，朝着李承欢说道。

“哪有什么请不请的，荆尘说便是，你我的关系，还没有生疏到这一步。”

李承欢撑着双臂，看向已经起身的白衣少年。

月光如银屑，洒落在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的眼眸。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李承欢看不清。

月荆尘听及玄衣少年的言论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摇摇头，负手而去。

月辉皎皎，将他的残影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路而来束缚在他身上的羁绊，困住了月剑仙的潇洒自如。

那一刻，李承欢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回答不上来。

只是无端的，有些失落，有些悲伤——

白衣少年迎着月光，只顾自己走着，仿佛一直都是这样，他与她都不过是其生命中的过客。

终于，月辉被布包所遮住，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寒风伴随着悠悠喃语，传入李承欢的耳中。

“答应我，千万不要活成你最讨厌的样子。”

再往前走时，他依旧月光加身，只是仿佛踏过凡尘，再无残影，再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