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昙蚕食生者的情感,而后消磨其灵魂。
但人有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谁先谁后,即便是李承欢,也未曾研究出其中的规律。
但现在看来,残存在银发少女心中的,除去爱,还有哀吧。
玄衣少年在掀开布帘的一瞬间便愣在了那里。
马车内的一个小角落,柔柔弱弱的月白术像是被抛弃的小兔子一般,抱着雪白的双腿挤在小角落,极为委屈地抽泣着。
如月辉般的银发随意地散落在地上,随着少女的抽泣而微微摆动,孤孤单单的样子惹得玄衣少年不禁有些心疼。
“白术——怎么了?”
李承欢柔声询问道,挪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她。
银发少女在听及少年的询问后,也没有回答,只是将身子越发缩进角落里了。
在害怕啊,她。
“承欢~,不——不要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但发生了什么事,能与我说说看吗?”
少年坐在靠近布帘的一角,遥遥望着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心中,泛起阵阵熟悉的酸楚。
眼前的场景,不知为何,让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
可他,明明不是和她才第一次见面吗?
少年甩甩头,努力甩开心中杂七杂的念头。眼眸温柔地注视依旧在哭泣的少女。
擦拭泪水的间隙,透过她的藕臂,隐约可见她绝美的侧脸,泪如雨下。
“白术,是月昙又花落了吗?告诉我好吗。”
李承欢伸出手,试图安慰她,但两人仿佛身隔山川大海,他不管如何做,都触碰不到她的心。
无端的,心生悲伤。
李承欢想不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那个连月昙都熬过了的她,哭的如此伤心。
终究,少女挪着身子,抬起头来,只是雪白的裙裳已然被泪水打湿,蔚蓝色的眼眸红红的,满是委屈,长长的睫毛还沾染着泪水,微微颤着。
“承欢——”
少女委屈地呼喊他的名字,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向他。却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再不能前进。
双手,交叠着捂在心口。蓝瞳看着少年,眼中的委屈转为畏惧。
畏惧?畏惧些什么?
李承欢皱着眉头,实在没想明白他又什么值得怕的,伸出手,试着触碰她。
但少女退后一步,逃离了他。
“今早,白术醒了,便独自去寻荆尘。但是他——他将白术推开,很是严肃地说,此后不需要白术了,——让——让白术随承欢走便好——”
“白术,喜欢承欢——所以,所以愿意随你走——但是,但是荆尘是白术的哥哥——,白术不想——不想被他丢掉,白术已经——已经没有亲人了——”
“承欢,会离开白术吗?”
少女轻声问道,她沧海般蔚蓝的眼眸,在说及“离开”二字的时候,又一次红了起来,水雾凝结,仿佛又有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
月白术抽了抽小鼻子,眼眸专注地望向少年,仿佛很是在意他的答案。
李承欢犹豫了。
不能说不离开,毕竟若是有幸治好月昙后,他还是要将少女送回来的。她也不能真的一辈子待在他们身边。
但是——
李承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女。
她依旧在流着泪的,只是在意他的话,所以强忍了悲伤,一遍一遍地擦拭着脸庞。
但泪水依旧如雨,滴在马车上,彰显着她现在的脆弱。
若是自己现在说会,她想必会崩溃的吧。
“不会的,不会离开白术的。”
少女眼眸中的点点星光,在听及少年的回答后,仿佛被无限放大了一般,小小的身体,欢喜雀跃地扑到他的身上。
怀中一阵温软。
唉——
少年伸出手,轻抚着她的银发。
他终究是没能忍下心来。
李承欢的胸膛不算温暖,但却是总能让她慌张脆弱的心安然下来,若是一辈子陷在他的怀中,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吧。
少女想着,嘴角的弧度,一点点上升。慌乱的意识,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倦意,像是潮水涌上心头。
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一下,一下就好,承欢呐,就让我,在你的怀中稍微小憨一会儿吧。
朝阳,很暖呢——
待到李承欢回过神来时,怀中的银发少女已然睡着了。
较小诱人的身子,毫无防备地倾倒在他的身上,肩头披着的羽衣微微滑落,露出她雪白微粉的肌肤,和小小的酥胸。
蔚蓝的眼瞳此时已然闭上,似乎睡得很沉,其下浓浓的玄色提醒着他怀中的少女也昨晚并未如何沉睡。
应当是不放心,早早地便去寻月荆尘了吧。
傻丫头。
少年伸出手,到底是没有将她推开,脱下自己身着的的玄衣,轻轻盖在她的的身上。
安然而温暖。
朝阳穿过布帘,暖暖地洒在他的身上,怀中少女微微打鼾,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岁月静好的味道。
意识游离着,似乎也要归于混沌。
子雨怎么还没来的?明明她都答应给自己枕膝的说——
也罢,自己就先睡吧,反正,她也逃不掉。
李承欢想着,也便睡去了。
待到马车内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的时候,一只素手轻轻掀开布帘,悄然钻入马车内。
正是苏子雨。
她早就来了,只是听见少女的哭诉,才没有进去。
她不是不想进,只是她清楚,若是自己突兀地打断少年与月白术之间的对话,依银发少女腼腆木讷的性子,那句会不会,可能成为她永远的心结。
所以她没进去,只是静静地等着两人说完。
少女温柔的身子毫无防备地趴在她的爱人的身上,像是一只雪白的小猫。灿阳的金辉洒落在她的身上,透露着些许慵懒的味道,难以想象刚刚她还在哭着。
她不是闺中女子,自然不会拘于俗世男女之间的缠绵,但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另一个女孩子霸占了,她的心中却还是凭空升起一丝烦闷。
是的,她吃醋了。
像是报复般的,她掐了掐少年的脸,但也把握好了度,没有让他醒来。一夜无眠,她到底是心疼他的。
无奈地,她招呼锦衣出发,抽出马车暗格内柔软的被褥给两人盖上。
窗外,暖阳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