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冰天雪地之中,厚蹲鞋行走其上,手中一铜锣炸响于揽月山溪两侧的房屋外。
“开粮啦!大当家开粮了!每家每户百斤细面,三百斤粗食!领粮处设在聚义厅!开…………”
山匪开粮这是天下奇闻,一般良家子上山,都需纳得投名状才能加入山贼,这才能分一口活命的粮食,至于那些抢来的上等精粮都归属于各家头领,放在各头领的私库中以备扩充人马,增强实力。
“牛大叔,我等是不是听错了?”
几位不愿杀人的破落户提着面口袋排队上山,他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山匪会开粮。
“没错嘞!前几天老汉还去过聚义厅,当时给的那不孝子几锄把!现在揽月寨是李大当家做主,好日子要来了嘞!”
牛大叔颇为自豪的讲述着那日的情形,他也算是李开花夺权的功臣。
“这么说来,那些当家的全都死了!这真是太好了!我等的好日子要来了。”
揽月山原来便有依山而居的良家子,后来山匪霸占了田地,把这儿弄成了贼窝,他们的日子过得清贫至极,没个盼头。现如今山匪良心发现的确是一件好事。
“别高兴的太早,我爹说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用过的手段,先是给点甜头,然后让你没日没夜的干活,日后说不定会成了怎样?”一位消极的破落户说道。
“放屁!你爹懂什么门道,他只不过是给大户人家倒过几天夜壶,如今还狗头人面的充学问!先把他那遮不住腚眼儿的裤子收拾好再说吧!”
牛大叔是此次夺权事件的受益者,不仅要分到粮食,而且昨天那不孝儿还背回来近百斤木炭,这种好日子的兆头怎可容得他人随意诋毁。
“都别说了!到了分粮台便知道真假。”……………………
几家穷酸破落户带着疑问到了聚义厅前,此时分粮台已经搭建完成,数百人头在台下攒动。
主理分粮事宜的正是张马夫,现在的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大貂帽一扣,又添了几件新衣,做得十分精神。
“张马夫,原来是你!”一个原来认识张马夫的泼皮惊呼道。
“啪!”
蒲扇大的巴掌直接落在了这瘦个儿的脸上,几颗后槽牙混着血水被打出。
“大胆!前日大当家已经分了座次,明玉辰大人添为二当家,刘经腹大人添为三当家,至于张之敬大人落座四当家之位,主理山寨内务事宜,你这穷厮胆敢不敬!”腰跨长刀的卫士大喝道。
“罢了!老丈你且把这些粮食收好,有些虫蛀的记住多清洗几遍。”
张马夫向卫士摆了摆手,对一位穿着单薄的老汉细心叮嘱着。
“多谢四当家。多谢……”
老汉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声音中也出现了哭腔,激动的情绪难以自缢。
“以后会好起来的!拿着粮食回家吧!”
张马夫做了分粮的工作着实辛苦,但内心无比的充实,一颗放在库中虫蛀的粮食可知冷暖。
“四当家,老汉来了!”牛大叔向张马夫招手道。
“牛大叔,大家都是熟路之人,叫我之敬就好了,来!这是你们家的粮食。现在牛千儿跟着三当家当步卒小头领,以后生活就走上正道了。”张马夫特意多装了几斤细面,以示自家人情。
“之……,那便多谢了!”
牛大叔张马夫叫惯了,一时间说起了官名,却怎么都喊不出口,闹得一脸尴尬。
就这样,各家分到了应有的粮食,整个山寨也多了几丝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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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寨,聚义厅。
李开花与明三和刘麻儿围坐在木桌之上,一张整个山寨的堪舆羊皮图展现在三人面前。
“大当家,按您的意思明三就这样规划了,骑兵我留两百,刘兄弟那儿给三百步卒,多余的都遣返回家,加上这一千多老弱,共计两千人定可在明年开春之际,辟出山下荒芜的田地。不过骑兵的斩马刀不适于步兵使用,大当家定个法子吧!”
明玉辰如今也收拾好心态,严谨的对待自己的活计,力求做出一番天地,毕竟现在他们与一般意义上的马贼已经不同,开荒种粮就等于长久自足,也可以说是开辟势力。
“用长缨枪如何?我在寒川城军营呆过几年,也会耍几手缨枪,不过这枪头的材料是个问题,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生铁。”
刘麻儿本身就是步卒出生,但领兵经验却不丰富,如今他也是经常虚心向明三请教。
“要是能弄一套图纸就好了!山寨的冶炼技术尚不成熟,我也没有把握融了斩马刀可以制出枪头。”
李开花已经从刚开始的狂喜中清醒了过来,掌握一个山寨比他想象中更加难,人力也好,财力也罢,各方面的事情每日如山累积,让他分身乏术,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眼见欢喜。
“那就先用木枪练着,等到冰雪融化后派人去寒川城一趟,反正胡林草的种子也需要置办。”
以前山寨全是由马贼组成战力,如今想要训练步卒,不仅需要趁手的兵刃,也需要大量的甲胄,这等东西燕国朝廷把控十分严格,极少会外露在山匪手中。
“那就先这般!三当家,李某有句话要问,我们现在最得意的马上战力可否对抗燕国正规军士?”李开花问道。
“大当家有所不知,马贼不过是一些未经训练的杀人匪,在装备和执行上哪能和燕国军相抗!别说是正规的边塞军和庭卫军,就是州府衙门的重甲步卒也难以应对,川儿口一役便是佐证,大当家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明三已经尽力避免打击李开花的积极性,但事实上就是如此悬殊,甚至天壤。
“那便练,等到开春步兵骑兵一起上,山上练不了,我们便去官道!无论如何也要有自保之力。”
李开花已经想到是这个结果,揽月寨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被剿灭,大多是因为揽月山怪异的气候和崎岖的地形,这些因素现在不仅是屏障,也是阻碍,李开花可不想一辈子留在揽月山。
“是,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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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比起揽月寨的万事开头难来说,现在他们更大的威胁来自于寒川城。
上乾州是燕国九州之一,地处燕云交会界,有一府二城和数十个集镇组成,一府乃上乾府,二城是寒江城与寒川城。节度使统领全州军政大权,除了指挥不动边塞军之外,节度使手下至少有四万步骑,其中近一万便驻扎在寒川城。
寒川城,城主府。
一丝丝檀香弥漫整个房间,织锦地毯一直延伸到屋外,整个大厅燃烧着无烟的银炭,温暖异常。
一幅幅名人字画悬挂于墙壁,高低木柜上珍藏着不少古玩,至于案牍旁摆着一摞厚厚的书籍,皆是些附庸风雅的诗词。
“城主大人,节度使的亲随来了。”
“快快有请!”
出言者是一位轻瘦的中年男子,几缕修长的胡须加上洁白的常服添了几分文人气质,这便是寒川城沐城主。
沐城主出门相迎节度使的亲兵,面上做得十分和气,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亲兵虽无职位,但身份特殊不可得罪。
“沐城主,此次小人前来是传达节度使的命令。”亲兵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说话语气也十分平淡。
“请讲!”沐城主落座后答道。
“节度使询问胡将军之死可有眉目否?”亲兵问道。
“已然查明,是揽月寨匪徒所为!”沐城主饮了一口茗品说道。
“那便请城主缴了这伙匪徒!胡将军乃是节度使的爱将,还望城主务必上心!”
“上差有所不知,这揽月寨的匪徒已经盘踞了数十年,各任城主都拿他们毫无办法,揽月山气候怪异,常年冰雪难消,不益于大举动兵。”沐城主解释的十分清楚,似乎并没有出战之意。
“这么说来城主想要抗命否?”
“下臣不敢,下臣从未说过不剿灭揽月寨的话语,还望节度使体谅下臣的难处。”
“沐青山,你就不怕节度使秉明朝廷,撤了你的官职!”
亲兵还从未听闻哪个城主敢违抗节度使的命令,这家伙仗着朝廷势力雄厚,竟然这般肆意妄为!
“节度使自然有他的权利,下臣哪敢说半个不是,但当日我寒川城已然出兵,只是胡将军未经缘由说明便领着一队人马埋伏在川儿口,如今身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沐青山出生显赫,年轻时更是仗着官父身份为非作歹,如今主政一方也改不了傲慢的脾气。
“好!那我便如实禀告节度使,看是谁日后不好过日子!”
“不送!”
燕国朝廷已经不是当年玄宗时期,对于官员来说律法只是摆布他人的玩物。
政治腐败溃烂,官员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一度出现买卖官职的现象,这等朝廷的执行力已经变得十分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