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南境边防城沦陷,九万兵马降了五万,除了些溃兵散勇外少帅褚玉屏带着两万败兵逃到了右平州,燕国南门大开,一马平川便是太谷州。
寒川城,月牙集。
“起祸事了!大当家!起祸事了!”
李开花还从未见过明玉辰如此慌张,入门前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何事?”
“燕国大难临头!江国汉家卫与云国秦虎师昨日攻陷西境边防城,童国挚战死,西境折了四万兵马,主帅童国臻退入了肥石州,在青泉城一线布防!”
三国分燕势在必得,筹措商议早已在半年前定了计划,东海沈红英出手之际,云国蒙天白与江国卫元卿同时陈兵燕国西境,一举攻破两境边防线。
万幸的是,被誉为燕国双璧的童国臻素有守城谋略,这才保全了十万兵马在肥石州与两国成对峙之势,不像褚大帅此时已经被人提了头颅。
“已经攻到了青泉,那下一步岂不是上乾州吗?童国臻能否守得住?”
李开花刚刚稳固的局面在这种国势大战中小若蝼蚁,只需轻轻一脚便能碾的粉碎,殃及之祸如何才能躲得?
“尚不可知!童国臻也算一位固守之将,但江国还有一位冠军侯爷霍南道,他手下的狼胥军未动之前,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这天下六国中各国都有一支成名已久的悍战之军,燕国的细柳或东海的白袍等,唯有江国近年来多了一支常胜之军,狼胥与羽林同属于汉家卫,但各自都有主帅,主帅皆是一品军侯,没有从属关系。
“青泉若破戟,云江两国入上乾,吞昌黎,便可直达蓟都,燕国亡矣!”
精细谋划与泼天运气在两国铁蹄面前也做虚无,苦心经营成了玩笑话。
“大当家却也不必如此失落,天下六国能保持千年自有其中的道理,云国西境草原的戎奴手下有八旗,江国南部还有常国的天可汗,内防空虚自然会遭他人窥视,这等浅显道理两国君主不会放任不管,回转余地只需童国臻守境半年,一切迎刃而解。”
明玉辰道了几句局势为李开花宽心,毕竟诛国分燕屠刀已起,凭借个人力量难以扭转局势,只能在这乱世中漂泊。
“报!二爷入了寒川城,太谷州除大月城之外尽入东海沈红英之手。”李开花安插在太谷宝二郎手下的眼线回了月牙集,带来了太谷战败的消息。
“什么?宝二郎来了寒川城?”
小小的寒川城如今纳下了这尊大佛,场面可真是热闹!
“带了三千残兵逃入了寒川城!”
原来宝二郎提兵攻打大月城之际,白袍大军以迅雷之势从后方杀入,南境九万大军都挡不住的杀神队伍屠戮宝二爷的军队如杀鸡宰羊般简单,别说是还手之力,就算逃的慢一些都要成了红缨枪下的亡魂。
“这下可真的是天塌了!”
……………………………………………………
太谷州,大月城。
黑鸦停在焦木之上,时时发出渗人的鸟鸣,豺狼伏在低矮荆棘丛下窥视着周围的情况。
一声鸦鸣惊了豺狼,迅速叼起一块肉向远处逃去,那撕扯的伤口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人的一只手臂。
浮尸环绕整个大月城,土壤渗红,满目炼狱人间,难民军的尸体都是残缺不全,面上的恐惧依稀可见。
大月城左侧墙壁砸塌了一大块,青石瓦砾间可以看见那投石车发出的火燃之石。
此刻不少难民正抱着石块修砌城墙,三五个兵卒手持刀刃在一旁监视,时不时还督促几句。
“动作快点!军帅仁慈开城收留尔等性命,尔等也要为这大月城做出贡献,大月城不留无用之人。”
那日白袍军袭城,宝二郎逃去的西边,羡军帅不忍燕国百姓被屠戮,开城救了近万难民军,不过这些家伙贼心不死,几次欲要反叛,羡鱼儿只能命人分批看守,遇到那闹事者就地格杀。
“抬头看看吧!城下便是战场,如若尔等再起不臣之心,军帅便会驱逐你们出城,介时白袍军的长枪可没有这般仁慈!”
难民军想起前日的景象,脸上纷纷起了畏惧之色,手下的活计也做得更快,搬的更多………………
协防军营中,羡鱼儿的头发看起来更加散乱,眼神中也布满了血丝,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思考如何退敌。
“白袍军!沈红英!白袍……!”
羡鱼儿口中不断呢喃着,能这绝世将领对垒着实是一件快事,这两日他也见到了白袍军的风采,做了半年将领羡鱼儿更加佩服老爷子,若是老爷子还在,他会如何对付沈红英呢?
“鱼儿,吃点东西吧!”独臂老卒端了一碗面汤放在木案上。
“老叔你们先吃,鱼儿不饿!”羡鱼儿太过专心应敌,两日未进一口米粮。
“吃!老叔看着你吃!今天必须吃完喽!”独臂老卒强硬的将面汤塞到羡鱼儿手中。
羡鱼儿扭不过老叔,只能端起碗筷喝了几口。
“鱼儿!明日白袍军攻城可不会留有余地,要不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与沈大将军碰碰?”
独臂老卒灌了一口烈酒,天下都惧沈红英,唯独羡家老卒不惧。十五年前的手下败将做不得蛮横。
“老叔威武!不过鱼儿自有应对之策,老爷子做得到的事,鱼儿为何不行?”
羡鱼儿的智囊团可都是宝贝,他答应过老爷子,不再让这些功绩卓著的老人上战场。
“哈哈哈!有几份老帅爷的风范,鱼儿记住,上阵对垒不可输气势,莫把他当做沈红英,他便就是不堪一击的宝二郎!想当年沈红英那条腿就是老夫打瘸的,同是血肉之躯,中箭也会死,刀砍也会伤!”
独臂老卒今日就是来给羡鱼儿起势,他平生最不喜欢吹嘘旧事,但为了老帅爷家的三代单传他可把那无数兄弟鲜血换来的胜利做个笑话说与后辈听。
“老叔放心,鱼儿不惧!”
……………………………………………………
大月城外十里处,白袍军军营。
“禀公爷,两日攻城一共折损白袍军士三百二十三员。”
“马匹情况如何?”
“今日息鼓后,先锋军全数换了坐骑,明日可再次攻城。”
“嗯!敌方主将可否探明?”
“据抓来的燕国兵卒与难民供词,大月城主将并非朝廷之人,是城中协防军主帅,名叫羡幼轩。”
“羡幼轩?”
沈红英白袍军一路长驱直入占了太谷府,未曾想在这边陲小城竟苦攻了两日,这让城襄公爷对守城之将起了兴趣,当听到羨幼轩的名字后一切便豁然开朗。
对!善于分兵,高垒城墙,军民同心这都是那斗笠老汉行兵布阵的法子,怪不得会如此熟悉,好一个羡家子孙,沈红英冲破燕国南境九万边防军也不过折了几百位白袍军士,这年轻人仅仅用了五六千杂兵便落了白袍军威,真乃羡军帅。
“传令下去,明日本帅要亲自攻城,一日踏破大月城!”
沈红英陈兵南境之时都没有这般兴奋,骨子里燃起的可不只是杀伐心,更是那年轻之时受辱的倔强。
“公爷,明日末将破城即可。又何必您亲自前往?”龙阿政不明白沈红英为何会兴致高涨,这骑兵攻城本来就有折损,又不像大举冲锋那般痛快。
“阿政!可还记得羡家军否?”
“末将从不敢忘!”
“那若是再能和羡问途对戈,你可怕否?”
“那有何怕?龙阿政身后可有三万英灵,破了燕国山河也不过尔尔!”
“那便好!明日你战前擂鼓,本帅亲自叫阵,看羨家军有何人敢应!”
“公爷,您是说……”
何人不曾少年?当年白袍起军之时尚不足两千人,每战龙阿政必定擂鼓助威,沈红英则战前叫阵,一杆红缨盘龙枪杀的敌军大将何止百员,这才凝聚了白袍军魂,只可惜乱石山折戟之后,沈红英便再没叫过一次阵,收起了骄纵心转而带头冲锋,这等阵前斩将在后来白袍军中只做流传之言。
沈红英的恶在于杀伐,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所以才立下了衣锦还乡做良人的誓言,只不过将军喜了战场,这辈子都脱不下戎甲。
“末将领命!”
“一袭白袍裹忠魂,
江山万户避长缨!
来日马放南山外,
衣锦还乡做良人。”
其实沈红英也不确定羡幼轩是否乃羡问途之后,但他就这样愿意相信,不做求证也不做发问,只是单纯的想再与斗笠老将定个输赢。
沙场上有很多事情难以忘怀,对于平生只有一败的沈红英来话,斗笠老汉已经被魔神化,代表的已经不是羡老将军个人,更是沈红英这么多年来战无不胜的心底源泉,他也说不清斗笠老将到底是羨问途,还是他的心魔。也许这个问题,只有他倒在沙场的那一刻才会明白,至少他现在还在冲锋的路上,心中遮盖的阴影枪锋依旧强悍,白袍军既是宿命,也是苦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