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安静得可怕，只能偶尔听见晚风划过窗沿的声音。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想说话。

蓝影队长及其队员的尸体刚刚被运了回来，他们的尸体被包进裹尸袋中，放在推车被运到了停尸房。明明前几天还在和同僚们参加扔沙包大赛，现在却身体冰冷，一动不动。

孙空站在刘寅的裹尸袋前，就是这个男人央求自己去做什么“鬣狗的王”，就是这个男人让自己重拾了对胜利的渴求，就是这个男人，这个不甘平凡、有话直说、永远满怀诚意的男人，死了。

如果自己没有拼尽全力而昏倒，是不是还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后知后觉之中，孙空的手已经伸向了裹尸袋的拉链。无论多少次，无论是自己的队长还是其他战友，都无法接受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所以才想再看一眼，好像只要看得到，人就还在。

“算了吧。”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孙空的手腕，制止了想要拉开裹尸袋的孙空。

姚凌低着头，死死抓住了孙空。

“队长”

二人像是在一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知道吗？关于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兵，曾经有这么一个说法。如果是想要为牺牲的队友复仇，就不要去看他们的死状，因为他们最后的脸会缠绕着你日日夜夜。等复仇之后，再去他们的墓前，好好看着他们的遗像，告诉他们大仇得报，那时才能真正的解脱。”

姚凌说的故事孙空是第一次听，听着就像是为了自己瞎编出来的。但是队长为了安抚自己，还特意编了一个这么长的故事，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这个故事呢？

孙空点了点头，他明白队长的苦心，也明白了自己此刻该做什么。与其为自己的同袍悲伤，不如早点让他们得到正义的伸张。

这时，孙空突然发现队长的眼睛有些泛红，想问，却想起来自己早就知道了答案，便装作没看见，和队长一起离开了停尸间。

十五分钟后，会开一次总结会议，会议上会放出第五小队全员佩戴的摄影机所拍到的画面，换句话说，就是要揭露他们的死因。

棕熊突击队的成员可以自行选择参加与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亲眼目睹同伴惨死的景象。

这也是姚凌要阻止孙空拉开裹尸袋的原因之一，根据周止水的报告，第五小队的死状都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从摄像头里看是一回事，真正亲眼看见，在心里留下的阴影恐怕是终生难以磨灭的吧。

李戍伯和李穆隐坐在报告厅内，二人作为第一小队的代表来观看第五小队生前的录像，只有搞清楚他们死因，搞清楚敌人的能力，才能防止更多的同胞不明究竟地被杀害。

录像的开始并没有任何异常，第五小队全员来到指定地点，等待信号突入村庄拯救人质。

之后的解救过程也十分顺利，龙吟的“表面”让所有敌人都被移动到了自己预期的位置，接着配合天网一举消灭了所有敌人。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很快，李穆隐稍一走神就险些没有看清第五小队全体阵亡的那一刻。

“我们是棕熊突击队，现在救你出去！”蓝影队长一边说，一边解开人质身上的绳子。

就在他解开绳子的一瞬间，数千根针从人质的体内渗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发散，直接贯穿了所有人身上佩戴的摄影机。

“这就是全部了。”负责播放视频的技术人员说道，“接下来还有几幅现场的照片，可能会引起观感不适，不想看的人可以先出去。”

来参与这次“观影”的人自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一个人打算离开，但是至少有一半的人在照片出现之后就后悔了。

几千根从人质体内射出来的针都贯穿了第五小队的身体，钉在了四周的墙壁上。那么被几百根针穿过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呢？李戍伯已经无法用任何的语言来描述，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啊？”在场的人都被这些照片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更是没人弄清楚对方的能力。

“如果我们去了第五小队那一边，现在肯定也是这幅可怕的样子了。”

有人在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却还有人在为这劫渡得不够漂亮而烦躁不已。

“把你们领导叫来！”

从被救出以后，四名人质就被隔离在了四个临时房间。对于这样的安排，这四位记者当然不满意。

“你们这样是在限制人身自由，我可以告你们的！”其中，娄宝是四人中最能叫唤的。娄宝因为在被解救的过程中弄丢了眼镜而心生不满，现在又被软禁了起来，心里早就开始骂娘了。

“请您安静点好吗？我们是在保护您的安全。”门外的士兵隔着小窗说道，“现在情况复杂，您忍耐一下。”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是人质，又不是罪犯！你说你们这样和那些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不还是把我们抓起来吗？我不跟你说了，把你们领导叫过来！”

出于保险起见，负责看守的士兵还是将这件事汇报了上去。收到消息的林将军出于对四人记者的特殊身份，不得不亲自去和娄宝接触一下，为了保险，他特地带上了姚凌和另外两名棕熊的队员。

“一会我来说话，你们就不要做声了。姚凌，你就注意保护我们几个人，现在也不知道我们救回来的这几个人质会不会也被动了什么手脚。”林将军有点担心地说道。

“明白。”

等林将军到达娄宝的房门前，内心还是有些忐忑。比起上战场打仗，这种战后的工作反而更难做。

率先走进房间的是姚凌，确认娄宝没有一见到自己就射出针之后他也安心了些。于是姚凌向还站在门口的林将军点了点头，他才和另外两人一起进入了房间。

“你好，我是负责此次救援行动的林将军，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向我提，我会尽量回答你的。”

娄宝见这个林将军说话好声好气，立马放肆了起来，说道：“你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还是说只关我一个？哼，你等着吧，等我回国以后就把你们的这些非法拘禁啊、虐待人质啊都报道出来！”

“不好意思啊。”林将军依然是一副笑脸，“因为现在有一些突发情况，我不好跟你说，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

“我们是有人权的，是有自由的，我现在就要出去，给我安排飞机，我要回国！”

林将军是一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至于政治之类的基本就不懂，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记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虽说肯定是不能让他离开这个房间，但是他要是真回去写报道说军队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对于军队的形象又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那个我就说实话了，这次解救你们五个人质的过程中有一个人质好像被恐怖分子设下了什么机关，我们的队员实施解救的时候全部因此遇害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剩下四个人质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就只能把你们隔离观察一段时间。”

“等会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团队有一个人死了？”娄宝听到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你们解救失败了？是谁没被救出来？”

“是一个叫方芳的女记者。”

一听到方芳的名字，娄宝立马的表情立马发生了变化，双眼紧闭，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同时两只手还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处，看起来十分痛苦。

“请你节哀。”

“我节什么哀！你们是什么部队？怎么救一个人都救不出来呢？这就是亚国军队呀，白拿钱，不干事！还不如人家特警队呢！方芳是多么优秀的记者你们知道吗？你们要是能早点派人来救不就没这事了？你们是不是没派出你们最强的人？我就知道，不把我们这些记者当回事呗？我告诉你，我认识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来，把你们的名字、所属告诉我！”

“我说，你也不要太嚣张了！”林将军气得实在忍不住，高声喝道，“我们这边可是牺牲了七名战士，我们也是在尽全力营救，你怎么能无端指责我们付出的努力呢？”

娄宝倒是一点不怵，依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说道：“纳税人纳的税不就是让你们这些军人来保护我们吗？这是你们的工作。更何况你们有人牺牲和我们有关系吗？他们牺牲了不正说明你们能力差吗？如果你们派出那个什么第一小队，还有超警来救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吗？说到底，这还是你们的失职！”

林将军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呆下去了，可是娄宝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林将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姚凌在林将军耳边小声建议道：“与其让他在这里闹，不如先把他放出来，也不让他们随意走动，只是给他们一个大点的空间，每个人身边再安排两个人看着他们，这样您也不用再搭理他们了，安排好飞机就直接让他们回国吧。”

“行吧，那就照你说的做。”

很快，娄宝与其他四位同伴就在八位士兵的陪同下获得了暂时的自由。一与同伴见面，娄宝马上就说了方芳遇害的消息，与娄宝不同，三人的反应比起愤怒，更多的是难过。

四位记者的活动范围很小，基本上就是食堂、厕所这样的开放设施，毕竟这里也算是前线，不可能让他们随意走动。

娄宝或许是因为闹了太久，肚子早就咕咕叫，于是他便和其他三人一起去了食堂。

“来点扣肉，多来点！还有香酥鸡！”娄宝就像是进了饭店一样，随意地点起了菜。

打完饭菜后，娄宝一边吃，一边对同伴们说道：“这次方芳遇难，军队肯定有责任，等我们回去后就大肆宣传军队办事不力，行动散漫，我们被绑架了接近12个小时才派人来救我们，而且还害得我们一个同伴被杀，我们要让国家赔偿！”

“我听说派出去救人的也死了好几个，真的是他们的错吗？”一个女记者说道。

“不然呢？对方只是几个恐怖分子，只会拿枪突突突。我们的军队本应是训练有素的，面对这种恐怖分子就应该轻松解决，利落地救出人质。有伤亡就不应该，更别说连人质都解决失败。据说来营救我们的还是国家最精良的特种部队，可想而知那些普通部队里的士兵都是些什么没用的玩意儿。”

娄宝话音刚落，下一秒他的身体就从座位上消失了。

他的同伴慌忙找寻，却发现娄宝已经被一人摁在了墙上。

“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孙空掐住了娄宝的脖子，“你知道为了救你们死了七个人吗？”

“知道啊，我刚刚都说过了，死了是他们太弱。”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娄宝依然泰然自若，“怎么？你也是个只能欺负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弱鸡？”

“我不是！”孙空气得满脸通红。

“哎哟，急了急了，被戳到痛处了是吧？弱鸡！”

孙空终于忍不住举起了拳头，眼看就要砸到娄宝脸上，却突然停在了空中。

看到孙空没打下来，娄宝更加得意地说道：“不敢打？不敢打就对了，打了我就有你好受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记住了你的长相，等我回国你照样完蛋！”

“他并不是不敢打，是我阻止了他的拳头。”这时，姚凌突然出现在了孙空身边。

“哟，是你啊，看来这里就你最识时务。有前途啊，小伙子。”

姚凌马上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我不是识时务，只是在孙空打你之前想跟他说几句。孙空，你知道人的身上有几个致命点吗？”

孙空不知道姚凌要干嘛，但在愤怒之下还是选择了用摇头回答。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打到头会死，打到心脏会死，内脏破裂会死，大出血会死，人类就是这么脆弱这么容易死。我，第一小队队长，也是人类，所以我也会死。这不是一个爽文的世界，这不是一个热血漫画的世界，这不是一个英雄主义电影的世界。人被杀，就会死，哪怕实力再强，在生死面前也是渺小。那些为了营救人质而牺牲的人，是一辈子都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不敢有一丝松懈的人。这样的人，你不配评价。孙空，如果你要对他动手，就一定要打死他，现在应该还来得及，让他在黄泉路上陪蓝影队长他们一程。”

听到“黄泉路”，娄宝终于害怕了，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着求孙空放过他，并表示绝不再乱说。

孙空想了有足足三分钟，才终于放下了手。

“你走吧，在你回去之前我不想看到你。”说完，孙空便扬长而去。

姚凌笑着把娄宝扶起来后说道：“厕所在那边，我去帮你拿条裤子。”

娄宝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灰溜溜地就躲进了厕所。

“娄宝，娄宝！”进了厕所半分钟以后，同伴的声音就从隔间外传来。

娄宝还以为是来送裤子，便赶紧打开了门。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一只手忽然伸了进来，穿过了娄宝的身体，血液立马从他的身体流出。

“你”娄宝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看向还在地上抽搐的娄宝，小声说了一句：“感受上帝的愤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