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床今天的状况较之昨天刚入院的时候并没有明显的变化,除了精神稍差,意识和语言能力依旧尚可。
她的母亲陪伴在床边,而婆家人以及患者的丈夫则完全不见踪影。
“这会感觉怎么样?”
外科查房不像内科,没那么多花头,除了感觉如何胃口怎样以外,基本不会有其他花样。
“还行,还是头疼头晕,有时候想吐。”
孕妇的声音有些虚弱,显然因为脑出血导致的颅内压力过高让她十分难受。
吴志雄亲自上阵,给孕妇做了个简单的查体。转过头来面色有些凝重,对着患者母亲和气道。
“姐,您女儿现在的情况必须得动手术啊。而且妊娠期间胎儿对孕妇的心脑血管功能影响较大,想救您女儿的命,最好还是把孩子拿掉。”
“啊?还是要把孩子打掉?”
听到吴志雄的告诫,患者母亲情绪有些焦躁。
“哎哟,这好不容易怀上的,怎么说打掉就要打掉了呢?”
“姐,在脑袋上动手术风险很大,就算我们再小心,也难保会出现问题。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您女儿可就一个啊。”
“可这...”
患者母亲还是非常犹豫,似乎这腹中的孩子对他们来说异常重要。
趁着吴志雄与患者母亲沟通的空档,齐林来到床边。家属的意见固然很重要,但患者自身的求生意志更重要。
昨天的沟通可以说是失败的,孕妇极力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乍一看上去,这是母爱的伟大。可对于医生来说,这是患者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与不负责!
“姐,你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尽早手术尽早恢复,现在重新怀孩子又不是什么难事,自己的命要紧啊。”
“真的不能保守治疗吗?我真的想把宝宝生下来...”
齐林的预期虽然温和但也很严肃,孕妇的声音带上几分哭腔,用几乎哀求语气问道。
“现在脑部出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部分血液已经流入脑室,光靠保守治疗很难康复的。”
正说着,病房的拉门滑开,熟悉且讨厌的声音在齐林耳边响起。
“现在的医院都是什么玩意儿?除了要钱什么都不会!”
“妈,您消消气,医生肯定有专业的考虑,咱们要不还是听医生的吧?”
另一个声音明显就是昨天被齐林教育了一顿的患者丈夫,不过显然,昨天的教育没有起到效果,他还是不敢违逆母亲。
“什么狗屁专业,我当年生你的时候心脏还不好呢,你还不是长这么大了?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娇贵,屁大点手术就要把孩子打掉。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齐林哭笑不得,患者家属完全没有医学常识他可以理解,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对医学有兴趣。但以自己妊娠时候的经历做参考就有点太过扯淡了,合着您生孩子的时候没出事,别人也应该不顾生命危险生孩子?
吴志雄轻轻扫了齐林一眼,递给他一个我来解决的眼神,堆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
“姐,您这话就有问题了。您当年生孩子肯定也辛苦,但您儿媳妇吧,还真不是身体娇贵的问题,也不是生不生孩子的事。“
吴志雄用普通人能听懂的语言为患者婆婆解释了一下脑出血对于孕妇和胎儿的影响,总而言之就是两句话。
孕妇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得尽快手术,保守治疗很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
做手术就必须得终止妊娠,这是对患者负责。
“等我孙子生下来再做手术真的不行?”
“姐,如果能等到那时候我们一定不会为难家属,谁不希望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呢您说是吧?”
吴志雄此刻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齐林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和气过。
可中年妇女似乎并不领情,看向吴志雄的眼神似乎都开始变了。
“保守治疗不是也行吗?我们保守治疗!”
“可是保守治疗真的没法彻底治疗您儿媳的病,如果病情恶化,很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眼见劝说无果,吴志雄再次转头看向齐林。齐林也摇了摇头,孕妇的态度也很坚决,要孩子,自己无所谓。
“行,我们医生并不能帮患者做决定,治还是不治最后还得患者自己说了算。既然您儿媳也同意保守治疗,那我们一会签个字转到神经内科去吧。”
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患者和家属,吴志雄见得多,但也没有什么办法。选择治疗方法是患者的自由,医生只能选择尊重。
病房外,齐林的表情十分蛋疼。
“龇牙咧嘴的干什么?”
“这11床,啧,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点可惜。”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你不可能劝动每一个人。”
吴志雄显得十分潇洒。
“这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让神内那边提防着点,有问题第一时间沟通。”
“好!”
比起11床的艰难,4床那里就顺利的许多。家属十分配合,也对医院人性化的决定表示感谢。
但对于齐林来说,向来说话直来直去的他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如何委婉的告诉女孩她的真实病情。
“怎么样小美女?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女孩依旧是那副俏皮可爱的模样,眼巴巴的盯着床边正在削着水果的男孩,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甜蜜。
“还不错呀医生哥哥,就是还有点头晕。”
“嗯,不错就好,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哦。”
男孩削水果的动作一滞,随后恢复正常,女孩似乎没有发觉,可怜巴巴的看向齐林。
“那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呀?”
看着她稚气未脱的小圆脸,齐林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璃娇憨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喉头有些发堵。
“嗯...不算特别严重,就是你的脑袋里长了一个球,这也是你为什么会头疼头晕的原因,我们得做手术把球拿掉,拿掉之后你就没事了。”
用尽全力用尽量简单的语句将胶质母细胞瘤这种恶性疾病描述的不那么可怕,但女孩的脸色还是立刻就变了,变得惊恐,变得委屈。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还要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