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在心里苦笑,看来自己是低估了古人的智商了,眼前可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自己想到的,凤娘应该也可能想到了,也许比自己还要周全,毕竟,她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一直就活在这个世界。
“我只是在想,能让监察御史大夫下跪的人,会是什么人?”
他还是决定说了,只是说得委婉简单了一些,凤娘的眼神却依旧是那么的茫然无力。陈启知道,要是自己,面对这种事情,也许还不如凤娘呢?谁面对消失了二十年,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谁的生父,突然的出现,却不是因为想来认她这个女儿,而是别有用心的,还能如此的镇定呢?
“也许,是我想错了。”
陈启当然希望自己是想错了的,他这样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凤娘,却又想去安慰她时,唯一想到的安慰的话。
“也许你没有想错。”原本以为凤娘不会这么快开口的,但凤娘还是开口了,“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还记得上次我们见过的那个银甲将军吗?就是你说的,想要教训教训他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将。”
“李颌的儿子!”
陈启当然记得,一个急匆匆而过,却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心爱女人的男子,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后来知道了,带兵去枫叶渡的,是太子李申。他应该是查清了我的身世,问的是陈义之。而陈义之,显然知道一些那个人的事,那个人会来,是因为李申让他来的。”
“陈义之?”陈启想起了陈义之是谁了,陈静之的弟弟,李颌的亲兵副队长,如今的北晋禁军首领。他之前想到的是,卢朝升应该是李颌派来的,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李颌会让他来寻亲。所以,他必须解开这个疑问,凤娘也给了他答案了。
陈义之是陈家坳人,年纪又和卢朝升相差不多,他知道卢朝升和陈月桂的关系,也并非是一件奇怪的事,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而从李申的眼神,他看得出来,这小子的居心不良,他让卢朝升来,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这件事,想必李颌也是知道的,他应该是极为的疼爱李申这个儿子的,否则的话,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重臣,三公之一的卢朝升,浪费时间回到陈家坳。更何况,凤娘是一个山贼,堂堂的北晋太子,看上了一个山贼,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但如果凤娘不是山贼了,而是位列三公的监察院监察御史大夫卢朝升的女儿,那这一切,就完全不同了。北晋刚刚建国,李颌也需要笼络人心,还有什么比联姻更可以笼络人心的办法吗?
之前卢朝升在南方为官,李颌特意将他找了回来,想来一开始并不是因为凤娘的关系。那么,卢朝升必然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李颌应该还有需要倚重他的地方,能促成这门亲事,想必李颌也是乐见其成了。
“你能确定是李申吗?”
“记得你醒过来那天吗?我去看你,回来的时候,在山下碰见过他。他看我的眼神,我在另外两个人的眼中看到过。”
“谁?”
“一个是刘黑达,一个是你。”
陈启原本还以为,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情敌呢?原来说的是已经死了的刘黑达,另外一个就是自己。他当然相信凤娘不会看错了,那今天发生的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我们可以离开啊!”
“离开?”凤娘的眼神,在告诉陈启,陈启是多么的无知,“天下之大,又能去哪呢?”
“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陪着你去。”
凤娘有那么一丝的错愕,接着就笑了,“我之前以为你只是傻,看来不仅仅如此,你还很无知。”
陈启只能给凤娘一个无辜的眼神了。
“带着我娘,我能跑多远呢?”
有的时候,人总是很容易被现实击败的,凤娘被击败了,陈启,也被击败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陈启知道凤娘不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但他还是说出口了,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所以,我要嫁给你!”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陈启甚至想拿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或是拿把刀捅自己两下。这些都是有生命危险的,自己的命,可是要留到洞房花烛夜的,哪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所以,他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法,那就是掐自己的脸一下。
疼,是真的疼,疼得让人不敢相信。
“你···你还是这么喜欢说笑,这样的习惯可不好。”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凤娘看见,陈启的右脸上,掐过的地方,都青紫了一块了,“还是说,你不想娶我?”
“不不不,是···不是······”
“好了!”凤娘的声音,低沉而又有力,足以让陈启停下胡言乱语了,“娶我,也许会让你丢了性命,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陈启毫不犹豫的回答着,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凤娘便是他活着最大的意义了。
“那好!明天就办事。”
陈启就是喜欢凤娘这般的干脆爽快,果然不愧是女山贼,还是山贼的头。
这一夜,他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迷迷糊糊的侯一清气得差一点把他踹下床去。
“你不想睡,我还想睡呢!”
“嘿嘿!我和你说啊······”
“说个屁,睡觉!”
“我和你说······”
“再说我就踹你下去了。有事明天说。”
侯一清踢了陈启一脚,直接把两床被子一起给卷走了。这个人,简直是烦死人了,大冷的冬天,深夜里不睡觉,冻死他算了。
身子的突然发冷,让陈启稍稍的清醒了一点。他拉了两下被子,都又被侯一清给拉了回去,自己还差点掉下床去,干脆只好暂时放弃了。他伸手把床边的衣服全都拉了过来,胡乱的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一会,身边传来了侯一清的鼾声,他总算是有机会拉出一床被子来了。这冻人的夜,虽然心里滚烫,但还是有一床温暖的被子盖着好一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