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李颌已经让人去警告过京城里的各位大人了,祁山关破,北胡人来了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整个京城都乱了。那些达官贵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城门已经提前关上了,没有皇帝的旨意,不得开城门。
他们急匆匆的想要逃走,却发现出城无门,回到家里,自然免不得责怪这个,责怪那个了。家里的婆娘,自然有人遭殃了,让你这个舍不得,那个舍不得的,这下跑不了了吧?可却也有泼辣的,追着自己家的男人满街跑,搅得满京城鸡飞狗跳的。
“升儿,你让顶顶走,是不是也早知道这件事了?”
“娘,是!”
“我说你怎么刚回来就又被皇上叫走了,感情就是为了这事。你也真是的,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不是要把你老娘给害了吗!”
“娘,孩儿就算说了,您也走不了。”
“你这个逆子,怎么就知道老娘走不了了?”
“娘,您舍得这偌大的家业吗?孩儿就算告诉您了,恐怕明天都走不了的。”
“你你说的什么话?”
“娘,顶顶能出去,总算是万幸了,我们卢家好歹,还能留下一条根。”
“升儿,皇上皇上该不会要我们一家人陪葬吧?”
“城门都关了,娘,您说呢!”
薛玉珠的脸都白了,一把抓住了卢朝升的手,“升儿,升儿,怎么说,我们家也和皇上是儿女亲家啊!你去,你去,去求求皇上,让皇上放我们走吧!”
“皇上是大晋的皇上,不是我们卢家的皇上。就是因为我们是皇亲国戚,那就更不能走了,走了,这大晋的百姓,会怎么看皇上呢?娘,卢家的根还在,这已经是老天爷在发善心了。”
“你这个逆子,逆子!”薛玉珠颓然倒地,哭声根本就止不住,“造孽啊!造孽啊!”
卢朝升不知道这孽到底是谁造的,眼前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必须安慰她,“娘,这几日,您和丁霞,把东西收拾一下,别舍不得,能不要的就不要,那些重的东西,就别念着了,要逃命,东西拿得越多,越跑不快。”
这就像是在割薛玉珠的肉,怎么感觉心口这么的疼啊!
“兴许过些日子,还会有逃命的机会的,准备着总是没错的。家里的人,他们愿意离开的,给点银子,就让他们走吧!”九桃9xs
“给什么银子?给什么银子?这银子是我卢家的,一个子都不给,不给!他们要走就走,要滚就滚。你也给老娘滚,滚”
能被赶出来,对卢朝升来说,也许应该说是件好事,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总算还能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哪怕这空气中是满满的燥热。
高途却已经没空管什么天气燥热不燥热了,他直接到了宫中的禁军驻扎的地方,喊了皇宫里的禁军,大概也就四五百人,就往前路冲了。至于后援的大军,他临走时已经吩咐人去召集了,会随后赶来。他是边军出身,走过无数次这条官道,他知道,只要拐过了前面那个弯,就到地方了。
“不好!快!冲过去!”
哪怕是在夜幕之中,他也能在这马蹄声中,分辨出异样的声音。这是长期在军旅中练出来的,原本虽然听起来杂乱,却还算是有些章法的马蹄声中,混杂着人喊马嘶的声音,这个地方,除了北胡人,还会是谁?
如果北胡人已经过了桥,那事情可就难办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北胡人赶回去。他真的已经看见了北胡人了,那是在祁山无数次面对过的北胡人,他无比的熟悉,就在黯淡的街灯中,正从桥面上冲过来。
“杀!”
大战在桥头处爆发了,黑夜之中,人喊马嘶,已经有人被挤着,连人带马的从桥上掉落了下去,发出巨大的落水声来。这瞬间的冲撞,就是硬碰硬的,惨叫声中,已经有无数人受伤了,他们却知道不能退却,连退一步都不行。
放松着前行和有准备的突然冲撞,是有区别的,这区别马上就分出高低来了,刚刚下了桥头的北胡兵,甚至都还没准备好,就被对面的禁军直接撞上了。大部分的北胡人,纷纷坠马,桥面上挤着的北胡兵,虽然越来越多,却怎么也无法前行一步。
足足有七八丈的桥面,护栏已经开始垮塌了,高途也终于冲上了桥头,正在奋力的拼杀着。不仅仅他知道,就连身后的禁军也都知道,必须夺回这座桥,否则的话,让北胡人源源不断的冲过来,身后的家,还有家人,都会被北胡人无情的铁蹄踏过。
北胡人已经开始在后退了,不仅仅是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见,还因为他们遇见的,是拼了命的大晋子弟兵。北胡人狠,却狠不过不要命的人。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被硬生生的逼退了,退下了桥面。
“放箭!”
高途大声喊着,这些人,几乎都是从边军出身的,自然是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箭雨从天空中落下,将本就乱成一团的北胡人,逼得不断的退后。
“撤!列阵!”
身后的禁军,开始一排一排的转身,退出了桥面,却依然有利箭,压制着北胡人前进的方向,让他们根本就寸步难行。等到他们终于从混乱中列起了队形来,准备开弓时,那桥面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北胡人终于又往桥上冲了,却很快就被利箭射了回去,不少人横尸桥面,也有不少人翻落桥下,随着滚滚的汲水,奔流而去。他们却也很快发现,即使是用箭雨压制着对岸,也无法冲过桥面,似乎对对岸的晋兵,也没什么大的损伤。
双方一时就这么僵持住了,高途却连一口气都不敢松。他让每个将士都找了可以遮挡的地方,虽然分散,但利箭的方向,却始终都是射向了桥面,小小的桥面,根本就无处可躲。他已经让人去催促身后的援军了,援军再不来,等箭壶里的箭射完了,就这数百人,恐怕真抵挡不住北胡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每一次北胡人的冲击,都会有身边的兄弟倒下,不是倒在北胡人的马蹄下,而是倒在那密集的箭雨下。他们即使藏得再好,也不得不在北胡人冲上桥面时,露出他们的血肉之躯,去承受那密集的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