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利刃插在钱锋的左胸，深红的血液先是像喷泉一样喷射而出，接着像溪流般汩汩涌出。

眼见的老将军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而在他让出的空位上，高华和好几双血红的眼睛对视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高华和士兵来不及反应。凶徒一个箭步窜上前，一手扼住高华的脖子，另一手举起短刀高喊：

“我们被出卖了！杀了叛徒和孙皓的走狗！”

糟糕，暴民果然失控了！

火球术需要咏唱时间，士兵也来不及护驾。

完蛋！

后方骤然射来一支飞镖，正中凶徒的眼睛。凶徒吃痛，双手一松，短刀掉落在地。

第二名凶徒捡起短刀，正欲行凶，被另一枚飞镖正中眉心，一命呜呼。

“咳咳！”

高华方才被掐得意识模糊，跪倒在地大口呼气，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挡在他和暴徒中间。

“梁翠？”

还没看清，他就被葛敏一把抱起。再定睛一瞧，杂乱无章的战场上已再也找不到那位长发少女了。

葛敏惊魂甫定地喘气，吐槽道：“我就说要带守卫吧！”

“保护领主！”

孙皓的卫兵终于反应过来，护住高华。

而大部分平民已经没了斗志，却被少数激进分子裹挟，暴民队伍一片混乱。

此时，另一支旗帜不同的军队从另一个方向，迅速向暴民后方靠近。

耶达特的部队！他们沿河一路追上来了！

暴民群龙无首，再被前后夹击，后果可想而知。

而如果这几千户家庭披麻戴孝，无需魔族或伊甸出手，小小的自治领自己就分崩离析了。

必须阻止他们！

“全员准备进攻！”

“等等！还有挽回的余地！”

彷徨中，高华和躺在地上的钱锋对上了眼。

老将军满身泥泞和血污，胳膊肘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浑黄的眼珠深不见底。接着，他释然一笑，仰面躺下。

一颗光球从他胸前的创口冉冉升起，轻轻飘进了高华的脑子。

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高华浑身一震，痛苦地抱住脑袋，脸恐惧地扎进葛敏怀里：“神皇在上，不要……不要过来！”

葛敏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耶达特的队伍是我们这一边的呀。”

他没有回应，全身不住地抽搐，老将军的遗言在脑子里回荡。

“钱家将星璀璨，我为自治领鞠躬尽瘁一辈子，却落得如此下场，恨啊！

为父无能，钱康一家生不能享福，死不得报仇，恨啊！

高家主政政通人和，高华大人宅心仁厚，却大志不得伸。恨啊！

……”

无数负面情绪压得他透不过气，痛苦地扭动。

“你怎么了？”葛敏担心地问。

高华抬头时已泪流满面，吓了她一跳。

“放我下来，我要制止他们。”他缓了口气，坚定地说。

“别耍孩子气了，乖”

高华一个鲤鱼打挺挣脱开，像泥鳅一样，在拥挤的阵列中向前线穿行。

“你去哪啊，危险！”葛敏被密集的士兵挡住，只能徒劳地大喊。

他没有理会，低头前行，系统页面在眼前浮现。

魂：6，技：猛虎下山、快速穿插、大兵团作战。

能平息这次事态吗？不知道，试试看吧。

不能让牺牲白费。

在前线，两大家族的军队已一前一后将暴民团团围住，而暴民内部也起了内讧。情势一触即发。

只能用最暴力的方法了，成败在天。

他站在三方的交汇点，扎稳马步，凝心聚神。

“高华，你疯了吗！”

恍惚中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但他已顾不上了。用力一跃，地面竟被蹬出两个坑，身体笔直上窜。

猛虎下山，钱锋年轻时的看家本领，但自从上了年纪，最高只能蹦到家里的阁楼，遂荒废。

而高华配合魂力子系统，竟一跃数十丈。

光石产生了共鸣，向外倾泄能量。赤红的火焰包裹全身，像一颗冉冉上升的火流星，光芒耀眼。雨水在他周身沸腾，形成一圈白雾，嘶嘶作响。

大战在即的三方被这奇景震慑住了，竟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驻足观望。

高华终于升到了顶点，失重的片刻悬浮在半空。脚下的士兵和暴民，一个个只有蜡笔一般大。

一览众山小。

这，才是遗言系统的真正力量吗？

强迫听取自己仰慕者的遗言，从他们的死亡汲取力量，和秃鹫有什么区别！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么？

这根本不是什么能力，而是诅咒，最恶毒的诅咒！

他大吼一声，仿佛要将郁积心中的负面感情发泄一空：

“别打了！”

声音无远弗届，猛击芸芸众生的鼓膜，而他也开始头朝下，像陨石一样加速坠落。

神力不安分地满溢而出，将全身火焰加热成了刺眼的金光，在落地一瞬化成巨大的爆炸。

轰！

……

“唉，衣服被子整得乱七糟，你的笨侍女真是笨手笨脚啊，吃白饭的吧。”

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安心感，熟悉的柑橘香。

“我是数学博士，不是这小子的女仆！你这小蟊贼这么能干，你怎么不当他的女仆！”

嗯？这声音也很熟悉，但气质完全变了，不像从前那么讨厌了。

“嘘，别吵着他。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不稳重。”

“你！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你说谁小鬼？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两个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登时聒噪起来，吵得心烦。

“别吵了。”高华睁开眼，虚弱地说。

梁翠正像猴子一样骑在葛敏脖子上扯她头发，葛敏则死命拧梁翠的大腿。一见高华醒来，她俩立刻奔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呃……五脏六腑像刀绞地疼……”

咕噜

侍女和女贼互看一眼，又看看高华：

“你这是饿的吧？”

不一会，高华就半躺在床上，吃得狼吞虎咽。

“后来怎么样了？”他嚼着鸡腿肉问。

“没打起来，还算顺利地解决了。”葛敏说：

“你先一招狮吼功把大家定住，又一招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在地上砸了个巨坑，把大家都吓傻了。头脑再发热的家伙也瞬间冷静，最后各回各家。”

“什么乱七糟的，什么神掌？”高华听得一头雾水，迷惑地啃了口馒头。

梁翠从他手里掰了小块馒头，送进自己嘴里嚼：

“你昨天太乱来了，没我护着，不知道该送几次命。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领主大人交代。”

“真是非常感谢……昨天？”

“是啊，你睡了整整一天，现在是第二天下午，太阳都出来了。别这么吃惊地盯着我，你都睡了一百年了，还在乎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