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虽是一介文人，幕后运筹帷幄，排兵布阵有余，如何能上马杀贼？”

“前宋辛弃疾也是一介文人，还不是照样带着五十多人，就敢袭击几万人的敌营，生擒叛徒？”

此时的黄澍一身正气，说话也是铮铮有声，就连朱伦奎都不得不佩服。

然后黄澍就领了五百精骑出城，说什么当年辛弃疾敢以五十人闯数万人的敌营，他就敢以五百人闯数十万人的敌营！

对此，朱伦奎为黄澍亲斟美酒一杯，而当那五百骑兵打着旗号出城时，在他看来，颇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这一幕落在水湛湛眼里，她突然有些后悔催促朱伦奎赶紧杀了黄澍：“王爷，除了黄澍，我不想让其他任何人死。”

“今日就算本王不来此，陈永福也会找机会出城与贼寇一战，只顾着的守城，被敌人百般骂阵却不能还击，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敌军的士气高于我军！

乌合之众与精锐之师最大的区别就是士气，没有士气，将士临阵就会怯敌，打败仗在所难免。”

由于这处观战的位置，只有他和一身军卒装束的水湛湛二人，朱伦奎也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王爷就这么肯定黄澍会死在贼营？壮行酒都只给他一个人喝？”

“你们都太小看李自成了，特别是罗汝才，此二贼各兵一处，然而在我们看来，他们的营地乱糟糟一片，好像随便一支骑兵都能横扫一通，如果这次来犯的只有李自成，偶尔疏忽一下也并非不无可能，但罗汝才也在，还出现了这种情况，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王爷是说贼寇有埋伏？”

水湛湛一愣：“那王爷为何刚才不说？如果这五百人因我而死……”

“别胡思乱想。”

朱伦奎道：“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朝廷当猪养的亲王，硬要论打仗也只是纸上谈兵，却依旧可以看出情况不对，你觉得像陈永福这样久经沙场，还和李自成交过手的人，战场上的眼光会不及我一个亲王？”

“那他为何还让黄澍出城？”

“知道什么叫士气不可遏，兵败如山倒吗？”

“还请王爷赐教。”

“很简单，任何一个合格的将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选择去打压士气，夫战，勇气也，士气一但下去，就意味着兵败，如那大山倾倒一般，不可阻止。

黄澍此次出城是知道贼寇有埋伏的，陈永福最后选择让他去，也是出于多方面考量，如果谁能把这五百人带回来，在场的人，估计就黄澍有这个本事，但即便这次他能活着回来，本王也会另想办法除掉他。”

“王爷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吗？”

水湛湛望着朱伦奎，她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想从一个人口中知道答案的时候。

朱伦奎看着水湛湛认真的样子，迟疑片刻后道：“如果本王说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会怎样？”

水湛湛同样犹豫了一下后道：“我能看出王爷想要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如果王爷真的为了我杀害忠良，那王爷的恩情，我只有下辈子来偿还，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原谅奴婢真的不配成为王爷的羁绊。”

说着，水湛湛的身体已经在朱伦奎不注意的时候靠近了城墙。

“你要做什么？”

“黄澍一死，奴婢就从这里跳下去。”

朱伦奎没有上前阻拦，只是说道：“跳下去会死的。”

就在水湛湛愣神的功夫，朱伦奎已经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臂：“罢了，本王跟你实话实说吧，当初过去安慰你，完全是出于同情，而带你回家，则是因为你的容貌值得本王付出更多的同情，所以，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吧。”

听闻此言，起初还挣扎了几下的水湛湛消停了下来，她看着朱伦奎的眼睛道：“王爷没有骗我？”

朱伦奎松开了水湛湛，然后转身：“本王相信你不是寻常女子，既然如此，那在本王成就大业之前，先学会如何做个丫鬟吧。”

水湛湛终于笑了：“奴婢福薄，不敢奢求王爷太多。”

“跟上来吧，本王不想看什么过程。”

朱伦奎不得不佩服青楼女子的手段，水湛湛闹了这么一出，反倒让他对这个少女生出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

黄澍此去，还真应了朱伦奎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

他死了。

即便是斥候已经探出敌人在营地四周埋有伏兵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义无反顾的冲进贼营。

黄澍的想法可能是乱杀一通，把贼营搅个天翻地覆，然后再趁乱逃出来，这是最可行的办法，同时还能斩杀无数贼寇，完成鼓舞士气的任务。

可他太小瞧了李自成，还有罗汝才这两个枭雄的手段。

首先，稍微有点头脑的贼寇，都会重视军事编制，平时用于作战的士兵，跟老弱妇孺肯定是要分开的，而老营作为重点防范的对象，肯定会设置不少诸如木栅栏一类的路障，至少黄澍以区区五百骑还冲不进去。

而在满是拿根木棍就能上战场的贼寇营地里乱窜，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围困。

其实即便如此，骑兵想要从步卒的包围圈里冲出来，只需一鼓作气即可，但很不巧，这次去的是黄澍，更不巧的是，有人认出了他。

于是愤怒的贼寇硬是用肉体，拖到了本来在营地外埋伏的主力到来，然后对官军形成围剿之势。

好在黄澍的脑子比较清醒，他见情况不对，立刻做出了分兵之举，双向突围，这样一来，虽然他的处境会更加危险，但至少能让一部分官军逃出生天。

此战，官军损失惨重，因为贼寇在处理闯入营地的官军同时，还派人来攻城，导致那些冲出贼营的官军只能绕城而走，结果被其他城门外围而不攻的贼寇拦截擒杀，好在守军及时用大炮掩护，这才让只剩下几十骑的官军顺利进城。

不过贼寇很明显也没预料到，在明知有埋伏的情况下，对方依旧会选择往坑里跳，以至于没有及时做出应对，死伤无数，所以黄澍被一群眼睛都红了的贼寇活捉后，下场极其凄惨，根本不给他北向拜君王的机会，直接五马分尸，然后将营地往后迁移了十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