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的时候,浓密漫天的雾气中,里克踉跄着身子,勉强将恩佐背到了劳斯咖啡馆的门前。
他的身上已经是遍体鳞伤,一只胳膊毫无气力的垂在一侧,似乎是伤到了骨头,一条腿拖着地,踝骨的部分已经肿成了青紫色,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血迹,还挂着淡绿色的不明液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腥臭味。
时间还早,里克不想惊动其他人,他们的样子很容易引起怀疑。
把恩佐放在家门口,问题应该不大。
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恩佐,这家伙看起来一切正常,呼吸安稳,面容平静,就像是劳累过度,昏睡了过去。
梅斯守在临街的窗户前,煤气灯发出的昏暗灯光在斑驳的玻璃上映出了一片光晕,海伦还睡在一边,轻柔的喘息声飘荡在寂静无声的房间中。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夜了,时不时得就向18街的尽头望一望,晨曦的浓雾中,终于出现了里克和恩佐的身影,这才让她吊起来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房门被梅斯用力拽开。
她扶起昏迷的恩佐,发现弟弟并没有大碍,只是身上沾满了泥泞和污渍,还有扑鼻的腥臭味,除此之外,其他的倒是一切正常。
“恩佐”,梅斯试着叫了几声。
恩佐靠在她的怀中,抿了抿嘴唇,呼吸平稳得喘息了几声,似乎真的只是昏睡了过去。
“等等”,梅斯冲着准备离开的里克喊道。
里克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去看梅斯,只是用一个背影回应了她。
“进来吧,你受伤了,至少要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会有麻烦的”。
里克有些犹豫,转过头望着梅斯,眼睛中藏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别介意,即使我们已经分手了,至少也还是朋友,劳斯先生去了王都探亲,咖啡馆里只有我们一家”。
里克将恩佐背上了二层,这家伙睡得很沉,尽管梅斯数次试着叫醒他,但全都以失败告终。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梅斯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那只尘封已久的医疗箱。
冯劳·霍斯特是红谷镇上有名的外科医生,梅斯也或多或少得继承了乃父的风范,从小便在父亲的影响下,学习医学知识,跟着父亲行医治患,经常充当父亲的助手。
虽然没有受到过正规的系统性训练,但各种医疗常识也已经烂熟于心,水平绝不亚于王国中的初级注册医师。
如果不是家中出了变故,梅斯一定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王都医学院,虽然医学院对霍尔人的入学条件极为苛刻,只有极少数的霍尔人才能够获得入学资格。
里克耷拉着脑袋,他不想回答梅斯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法回答,“你最好还是不要问了,知道的越少,就对你越好,我不想拖累你”。
“拖累!”,梅斯被里克的话激怒了,“你还大言不惭的谈什么拖累,我不管你们打算干些什么,但不要把恩佐也卷进去”。
“疼......”,里克杀猪一般得嚎叫道,梅斯用一把小锤狠狠得敲击着他的踝骨周围,以确定是否有骨折的现象,然后又用力得按压着他受伤的胳膊。
“忍着点,这是必要的检查”。
必要的检查?你确定这不是伺机报复?
“恩佐是我们霍尔人的希望,没有他,我们很难成功”,里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幽幽得说道。
“希望,别跟我谈什么希望,那只是个骗小孩的传说罢了,那只是所有霍尔人的精神安慰罢了,那只是你们这些人......,没错,只是你们这些人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借口罢了”。
梅斯生气了,简直是出离愤怒,两颊涨得通红,怒喝道,“我不想管什么霍尔人的希望?我只想让我们劳斯家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安稳日子?”,里克淡淡得笑着,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一顾,“我们霍尔人什么时候有过安稳日子,曾经没有,现在没有,如果我们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未来就更不会有”。
咖啡馆中的气氛有些凝固,蒸馏咖啡机中的黑色液体正在慢慢得加热升腾,水蒸气上升遇冷后便会迅速液化,变成浓黑色的咖啡液体,再从导管中一路流淌到咖啡杯中。
这几天咖啡馆的生意清淡,壁橱中还有些留存的食物。
梅斯不再说话,她将咖啡和几块土司面包,还有半根香肠递到了里克的眼前。
可能是真的饿了,里克也不再情绪亢奋得与梅斯论长论断,而是狼吞虎咽得将面包和香肠全都塞进了嘴里。
梅斯为里克清洗了身体上的伤口,还好都是些皮外伤,有几道口子伤得比较深,父亲发明的止血药膏还有一些,专门治疗创伤的药粉也不缺,正好都能派上用场。
脚踝只是扭伤,没有伤到骨头,还算是幸运,只需要涂抹一些消肿的药水便能应付。
胳膊就有一些麻烦了,骨头怕是受了伤,需要更专业的处理,梅斯只能用两块木板做成了一副夹板,将绷带固定在里克受伤的胳膊上。
“你要尽快去镇医院,让罗伯特医生给你治疗,你的关节骨怕是裂了,罗伯特医生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法,用一种白色的粉末熬制成固体模具,固定四肢的关节,可以让裂开的骨头尽快修复愈合,如果不马上处理,你的胳膊怕是会落下残疾的”。
梅斯一边帮助里克绑扎胳膊,一边心心念念得喃喃说道,如果不是父亲的极力反对,她或许已经准备要嫁给这个在红谷镇政府做审计工作的小职员了。
里克将咖啡一饮而尽,把吐司面包和香肠也全都消灭的一干二净。
“我想我该走了,时间不早了,让人看见会惹来麻烦的”。
梅斯为里克找来一些干净的衣服,那些都是父亲留下的,还有一件宽厚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能够遮挡住受伤的手臂。
“记住,悄悄的去镇医院,除了罗伯特医生,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受伤了,那里的医生不全是霍尔人”,梅斯叮嘱道。
里克冲着梅斯笑了笑,晨光照亮了他的双眸,透出了让人心动的美好。
浓雾渐渐散去,18街上已经有人在走动,今天是教会宣教的日子,街上的人明显要比平常多一些。
梅斯倚着房门,等到街道上正好空荡无人的时候,才回身冲着里克挥了挥手。
“梅斯,恩佐或许真的能改变霍尔人的命运”,里克迅速离开了劳斯咖啡馆,走出去两三步后,突然转身对梅斯说道,脸上洋溢着兴奋无比的表情。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梅斯已经厌烦了这些没完没了的说辞,恩佐只是个快要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孩子,什么希望,什么霍尔人的未来,需要把这么沉重的命题压在他的身上吗。
“不,不,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梅斯错愕道。
“也许,那个传说是真的,也许,他真的是霍尔人的希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