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罗菲睁开了眼睛，从桌子上爬起来，转头对叫醒她的图书管理员道：“谢谢，我不小心睡着了，我想我有点累了。”

但图书管理员已经走远了，留下了一个背影。

罗菲转头看向桌面，是自己带到图书馆来的巫师论文，如果不细读上面的文字的话，它们和学者写的文章也没有什么差别。

她的左手边论文高高摞起，大概达到了她的锁骨的高度；而右手边只剩下寥寥几张文件，大概是一篇论文的数量。

已经看了这么多了？罗菲眨了眨眼，翻看了一下左手边的论文。不错，确实是看过了，那就把剩下的全部看掉吧。

院长上一次送来的论文已经被罗菲阅读了大半，罗菲也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她那还只存在于纸面还未实验的研究几乎就要在论文与推理中完成了。

到时候，会让所有巫师都吓一跳吧？

（这绝对是会震惊巫师的研究）

笑容爬到了罗菲的脸上，怎么也止不住。在她之前，大概是从来没有巫师将数学与巫术联系到一起来的，不过在她之后，大概就会有无数巫师这样做了吧。

通过复杂的几何构型，罗菲掌握了一种“发明”巫术的方法。

巫术的咒语与效果存在着联系，这是所有巫师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人去深究其中的联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像是从来无人理会，为何万物会下落一样）

而罗菲从种种现象中，发现了巫术的咒语与其效果中隐秘的关系。咒语中包含多个“密码”，而这些密码才是完成巫术的必要的步骤。

将一个巫术的完成比作是一个几何图形，那么密码就是这个几何图形的边、角、面，只要依照特定的顺序说出这些密码，那么巫术也就完成了。

当说到四边形，说到三角形，甚至是四面体时，学习过数学的人都可以轻松地想象出这个图形。巫术也就是这样完成的。

不过相比四面体，巫术更为复杂，这些巫术可能是一个有七八个表面的几何体，甚至可能存在凹面，也可能是只有一个面的球体，或者环状物体。如果仅仅想用“边”“角”“面”这些数据来构成“巫术的几何体”大概是不能成功的。

幸好，密码也并非是简单的“边”“角”“面”，密码是一些更为复杂的参数，用几何来比喻的话，那么密码就可以代表几何体的长宽高、曲率、截面、体积等等。当密码组合完毕，这些数据指向唯一的几何体时，巫术也就完成了。

所以，只要拥有足够的想象能力，那么巫师可以推演出任何一种巫术。

借此，罗菲还发现了，现存的所有咒语都并非简洁的密码构成，而是由夹杂着密码的冗长语句构成。所以，这些巫术不能够太复杂，而且容易失败。

罗菲猜测，一个密码被说出后，只能在一段不长的时间里维持它的效果。这大概就是巫师们反复要求学徒们吟唱迅速的原因。

研究必须是严谨的，尽管罗菲现在条件有限，但是她依然严谨地做了“实验”。从巫师那里得到的论文就是她用以实验的工具。

巫师们的论文有相当一部分是在研究巫术，他们会一丝不苟的记录下咒语，吟唱者，吟唱时间甚至是吟唱者的语音语调，当然，也会记录实验结果。

罗菲用这些实验的论文验证了自己的理论。她先是从相似结果的实验中找出了一些密码和她确认含有密码的语句，然后再在剩下的实验报告中用咒语推理出效果，并与实际效果比对。每个月都会来到的新论文给了她数不清的机会反复试验。

她的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巫师大师，也不能通过咒语如此准确地推演出效果。可以说，罗菲的猜想完全得到了验证。

（可时至今日，巫师们还用着老办法——看运气）

最后一篇论文上的咒语，也被罗菲完美的预测。

她心满意足地将这篇论文叠在了论文堆的最上方，然后起身，抱着高高一摞论文环视一周，一种骄傲从心底升起，她想看看那些还在研究中挣扎的学者，然后给他们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知道这只是种自我满足，不过，也没什么，对吧？

不过所有人都把头埋进了书堆，罗菲连他们的脸都看不见。

罗菲骄傲地环顾，最后遗憾地发现确实没有一个人看她，只好尴尬地离开。

走出图书馆，罗菲又到了巫师学院，到了上次与院长会面的房间，手中高高的论文变成几张薄薄的纸。

院长背对着门，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罗菲小姐，你又来做什么，我记得我答应给你的东西都送到了。”院长的语气不善，似乎还对上一次罗菲的威胁耿耿于怀，明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罗菲眨眨眼，然后刻意地大声地说道：“哎呀，本来打算对院长做出一点点补偿，但是没想到人家不欢迎我呢，怎么办？

“啊呀，看样子这条我偶然发现的咒语送不出去了，没办法，走吧，走吧，谁叫人家不欢迎我呢？”

“等等。”院长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下，“咳咳，罗菲小姐有事的话，我们可以慢慢谈。”说着，他默念着咒语，空间中出现几条扭曲的痕迹像是手一样抓了一把椅子，放到罗菲身边。

罗菲微笑着坐下，将手中的纸张放在了院长的桌上。

“也没什么事，就是发现了一条很厉害的咒语跟院长分享一下。”罗菲说，“毕竟院长为我的学习付出了很多很多，那么我用得到的东西回馈一下院长也是应该的。”

院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咒语在哪？”

“我都写在纸上了，包括姿势和冥想内容，全都画出来了。”罗菲说着说着，突然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我画的很不错哦！”

“有什么用？”院长压根儿不在意罗菲的画技，在他想来，冥想内容和姿势肯定还是需要实验调整的，这种事一个人很难完成，至少要另一个人帮忙记录数据。

“能够形成一个可以操控的造物，比你刚刚用的巫师之手强多了！”

“真的，你实验过了？”院长的声音里面满是不信任。

“没有。”罗菲诚实地回答。其实，她只是借用院长来做一个实验，毕竟生活在降临大学的她很少有机会独处。

再说了，巫师学院才有足够的能力规避风险！

罗菲可不想把自己的安全压在自己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上！

院长深吸一口气，随后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说道：“那你，怎么确定这条咒语有用？”听得出来，他有点生气了。

“试过了，试过了。”罗菲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研究，她打算找到更多的密码，再一下子公布出来，她有点追求完美，至少追求更好一点的可能。她略做思考，补充道：“不过只试了一次，不确定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风险。”

院长沉默了一阵子，长出一口气，“我会去完成这个咒语的，以后你会在巫师学院的贡献栏里看到你的名字的。”

“请不要这么做，毕竟我知道这里还是有不少奥利安德家的人。”罗菲叹气，“虽然我确实在研究数学，但您这么做的话，会让他们以为我在偷偷研究巫术的。”

然后我还没有完成的研究就会暴露。

“……那好吧，希望你不会反悔，这条咒语很有价值。”院长想了想，罗菲说得不错，而且，那样做的话，他也需要考虑一下，那个在贡献栏里的名字该是“罗菲”还是“罗菲·奥利安德”，无论怎样，似乎都不是一个好选项。

“不会的，我得到比那多得多。”

院长叹息，“数学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会比巫术更有价值吗？”

罗菲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不过院长显然没看到。

“如果院长先生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罗菲站起身来，将椅子搬到一旁。除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使用巫术。

院长，大概是默认了。

罗菲离开了巫师学院，只要等大概一个月时间，就可以验证自己的成果了。毕竟依照论文中对咒语的测试与改良，很少有时间超过一个月的。那时，相信新的论文就已经到达罗菲手里，她可以看一看自己的咒语还有什么缺陷。

她刻意挑选了一个出口，走了出去。

曾经她从这个出口走出去，迷失在了森林中，那是个意外，不过这次不是。

罗菲在没有工作和课程的时候总是频繁出入巫师学院，当然，她会做一点伪装，让巫师和学徒们不能一眼认出自己。反正她只需要使用巫师学院的两个出入口罢了，没人会细细打量她。

闲暇的时候去隐居森林的草药学者那喝一杯花茶已经成为了罗菲的既定行程——学者家只有一个勺子这种事情，罗菲早就习惯了，舍弃奥利安德这个姓氏很久了，她在那个家族养成的一些习惯也逐渐改变了。

只有那些不愁吃穿的贵族才会给每一种行为准备一个专用物品——长勺用来舀糖浆，茶匙用来搅拌；大叉子用来吃主食，小叉子用来吃甜点——太麻烦！

同时，她也和那两个小姑娘成为了朋友。当然，说朋友可能还不太合适，也许那两个孩子还不理解朋友的含义，叫“玩伴”可能更好一点。

当她走出巫师学院，她来到的是一片阴沉的花海。

玫瑰垂头，百合屈身，鸢尾花凋零殆尽。天空中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着，阳光难以透过如此厚重的黑暗，以至于唯一能见的光源，是远处木屋窗户流出的微光。

罗菲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切，一如既往地前往木屋，大喊着“玫瑰”与“百合”。

（这些……是给我看的吗？）

维斯想要醒来，却被这个还未完结的梦牢牢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