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真人那一头却也是说的不可开交,便见他和诸位师弟连通岳镇元一起纷纷谴责起江城子来。
江城子却摇头叹道:“武盟主其实早有主意,他是不会杀李沧浪的,大家又何必非要逆他行事?”
但玉蝉真人等却不买账,因为他们说好了要共同进退的,如果江城子只顾着一己得失来办事,那么他们原先暗下达成的议事联盟岂不是要散了?如此,岳镇元便当即数落起江城子来。
江城子百口莫辩,只得等他们数落够了才坦白道:“我这是在救大家呀。”
但在场众人听了却讥讽江城子这是在找借口开脱,便更要鄙夷起他来。江城子徒叹奈何,只得又等他们骂够了,才解释道:“中间若不出个劲苍派被灭门的事情,那李沧浪或许能死,但事情出来了,他就死不了了。”
众人皆是不解,江城子只得再解释道:“劲苍派出事,武盟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他又怕独孤尘卷土重来,自不会派紧要人手去办;以当时情景看,武盟主是要选一个武功了得,但是死是活又无损天下剑盟实力的人选,算来算去就只有李沧浪最为合适。”
玉蝉真人似乎听懂了,但岳镇元却死咬不放,直追问他其中缘由。江城子知道岳镇元并非灵光之辈,遂只好耐心解释一番。因为那不知名的藩僧武功深不可测,如果去的人少了,多半是要有去无回,而武中圣果然只答应派出四五个人前去,其人心思便就不言自明了。
岳镇元一听当即急道:“那柳掌门岂不是也要白搭进去?”
江城子却不敢搭话,玉蝉真人则暗下隐忧起来,很明显,武中圣此举也是不想再留柳阳春好过了。至于原因,无非是劲苍派覆灭后,柳阳春成了无依无靠的单杆将军,便再无什么可用价值了。只是这样的话太过敏感,玉蝉真人就算看破也不敢说破。
“所以我当时先一步站出来毛遂自荐,其实是以进为退之策。武盟主不会选我去,自然也不会选你们去,因为这是送死,他是不肯我们就这么去死的。”江城子得意道。
至此,后知后觉的岳镇元等人才算明白过来,便当即要向江城子称谢。但玉蝉真人却心思重重起来,因为从当前的形势看,南坛易位已是不可逆转之事,如果西坛被新晋门派占得,那么他们几个老坛主的实力就要被大大削弱了。
“刚才西坛主说柳掌门此去乃要送命,看来我们需要为南坛早做打算才是。”玉蝉真人凝重道。
江城子却面色一沉的辩道:“我可没说柳掌门是去送死的。”
玉蝉真人却不管这些,只继续讲到:“劲苍派覆灭,柳阳春失势,南坛坛主位置就空缺了出来。我等当务之要,乃是择出一个合适人选,来继续担此重任。”
众人皆知这南坛坛主的人选必定会在现场之中选出,面对这样一件天掉馅饼的美事,那些尚无要职之人岂不满心期待?如此,不仅海翁道人、白虹道人、平章道人踟蹰满志,泰阿派石通天、沐高唐亦跃跃欲试,唯独江城子座下的三名弟子施要离、步未央、方同泰兀自失落起来。
但在场之人就属玉蝉真人地位最尊,他来一席话便又堵去了石通天和沐高唐的念想。
“贫道自担任副盟主后,我紫阳观就失去了一个坛主位置,我师弟海翁道人武功不凡,为人处世也十分公允,由他来出任,自然最为合适。”玉蝉真人说道。
海翁道人当即向四座抱拳一番,但石通天却不满道:“紫阳观在蓬莱,坐南坛坛主未免方位差的太远了吧?”
白虹道人听出石通天话中意思,便笑道:“你泰阿派独居泰山,要论方位,南北背离,那才是名不正言不顺呢。”
沐高唐见平章道人亦附和来,便当即站出去支持师兄石通天,眼见双方就要对峙起来。岳镇元于是急急出来喝退二人,玉蝉真人却说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我紫阳观暂未居坛主位置,由我海翁师弟来出任名正言顺。”
玉蝉真人一发话,双方只得各自退散下去。
却说神遂宫大军撤去后,独孤尘亦心下愤恨难安起来,不仅因为独孤凝私自前去八方城通风报信,还因为她在两军对垒时候乱发号令,须知按神遂宫宫规,这两种行为都是要被处以极刑的。独孤尘当然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受死,但如不严加惩处,一来不能服众,二来也恐独孤凝还会再犯。
独孤尘思来想去,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司空野渡一早意识到独孤尘要面对这样的困扰,便在返程时候就已拿定主意,那就是以独孤凝年幼少知,且并未在神遂宫担任具体职位未有,连同众人求情从轻发落。
但堂前审问时,独孤凝却坚持认为神遂宫无故捉拿萧让在先,自己告知对方师门也是情理之事;而至于阵前乱发号令,则是不想两军恶战带来更多无谓死伤。
若在从前,台下犯人敢讲出这般抵触说辞,早要被屠戮当场了。但堂护法长老俱知独孤凝身份特殊,又怜她年幼心善,便都未对此作出什么惩处来。
司空野渡当场夸赞独孤凝心有仁德之念,又赞她有胆识担当,对于其中过错却只以年少无知一语带过,却全然不似要严加惩处状况。司空野渡一说罢,向晚舟亦站出来为她说一番情,大致是说独孤凝之过乃是不通神遂宫律法所致,从今往后只需就此多多研习,便可确保不会再犯。
左右护法皆是神遂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的极尊之辈,他二人如此一说,诸如其他专职长老、八尊王等纷纷为之求情,司职赏惩的直辩长老随即宣布独孤凝无需承担任何罪责。
一旁的独孤尘见状当即责骂众人徇私,罢了又要直辩长老重新再审。可是直辩长老岂敢让独孤凝受到处罚?左右护法及一众长老、尊王连连又要替直辩长老求情起来了。
独孤尘气不过,便先是骂了众人一通,然后再走到独孤凝面前难过道:“凝儿,你今日触犯了神遂宫宫规,爹爹也只能秉公办事,你不会怨我吧?”
独孤凝摇摇头,只坚定的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埋怨爹爹和其他叔伯。”
独孤尘欣慰的点了点头,但稍后又黯然起来道:“但你毕竟年幼,又是女儿之身,怎受得了宫规刑责罚?你今日之过,责任全在爹爹,我便代你受刑,从此往后可却莫再犯此过错了。”
独孤尘话语一出,独孤凝便幽咽着摇头反对起来。但独孤尘心意已决,便当即退回到直辩长老面前说道:“刘长老,私通敌人当受何罪?”
直辩长老岂敢回答?独孤尘于是再厉声喝问一句,他才战战兢兢的答道:“轻者杖百……”
“那重则呢?”独孤尘追问道。
“重则绞杀……”直辩长老满脸苦愁道。
“那挑重的来。”独孤尘直直说道。
独孤尘的话着是把独孤凝吓倒了,便见她连连哭求起来。场下众人听罢又跪地哀求一番,就连直辩长老也磕头直喊:“使不得。”
独孤尘却不管这些,只继续问道:“私自施放行军号令,该当何罪?”
“轻者杖五十,重者杖毙。”直辩长老殊不忍心的说道。
“好,那就数罪并罚,你来罚吧。”独孤尘喝令道。
独孤凝又哭求一番,但独孤尘却命人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独孤尘于是褪去长衣说道:“是杖是绞都给我利索点来。”
可是场下所有人都只顾跪着求情,却谁敢去给他用刑?独孤尘伏在案台再喝令一声,依旧没人敢从他意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神遂宫亦不可一日无主。教主若执意受此恶刑,岂不是要让神遂宫自毁长城?”司空野渡急急劝道。
“教主万尊之躯,万不可受此刑罚?”向晚舟亦是跪地求道。
独孤尘却大笑一声后骂道:“尔等可知秉公办事四字?今日若不罚我独孤尘,日后又如何服众?”
台下一众长老、尊王皆当场罗列起独孤尘的丰功伟绩来,大致是神遂宫绝对不可缺了独孤尘,他若有任何闪失,大争之世下的神遂宫都将难以为继。至于服众的问题,当场所有人于公于私都极力反对独孤尘受刑,如果独孤尘愿意放弃承受刑罚,那才是顺遂了众人愿望。
独孤尘仍旧不肯徇私了事,司空野渡便忽的询问起直辩长老宫规条令来。直辩长老最长于此,便无论司空野渡问及哪一种情形,他都能给出与之对应的条文。
司空野渡听罢当即兴高采烈的直呼独孤凝并无罪责。独孤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便当即坐起来呵斥一通,但司空野渡却坚持己见毫不让步。
“宫规第三条所讲,乃是神遂宫中人不可与天下剑盟之人行勾结反叛之事……少宫主此去只是向云台派中的一个弟子转告他们师兄下落,且讲完就走了。并非勾结天下剑盟,更不是反叛神遂宫,自不受此条约束。”司空野渡说道。
直辩长老一听,顿时附和道:“不错,少宫主之过并非勾结仇敌或反叛神遂宫,不当受此罪责。”
二人如是一说,台下众人便前后呼应起来。独孤尘迟疑片刻,又问道:“她总归是犯了过错的,若不受此条约束,那又当受哪条处置?”
直辩长老摇摇头答道:“神遂宫宫规并无相应条文可以依照。”
独孤尘听罢默默点了点头,又追问他私自发号军令的问题。
“宫规第十一条规定行军作战时,行伍需令行禁止,不得违令行事,不得乱发号令……少宫主并非行伍中人,亦不受此条约束。”司空野渡说道。
独孤尘当即起身披长袍质道:“神遂宫之宫规竟有这么多纰漏之处,直辩长老需得加紧完善才行。”
直辩长老得令后,当即向一班执律门人下达修缮宫规命令。下属得令后当即开启校验工作,直辩长老亦趁此机会溜之大吉。
独孤尘又欲遣人追回直辩长老来,但向晚舟却劝道:“既然直辩长老也说了少宫主之过在宫规里找不到适用条文,那这就是宫规之失了。”
“不错,少宫主之过既无宫规能循,自当按无罪论处。”司空野渡又说道。
场下一群人随即高声附和起来,独孤尘确认再三,便说道:“我知众人是要护着少宫主,而此番也确实是宫规纰漏,让她免此一责。但大家也都承认她有过错,从今往后我定对她严加管教。”
一众护法、长老、尊王皆称赞独孤尘英明远见,至此,这场波折才算彻底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