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离放暑假还有十天的时间,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手里拿着课本正在看老师划的考试重点,看着看着,心就飞到外边去了,想着如何度过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打工呢还是回家呢,还是跟着同学去旅游呢?除了这三条,其实还有选择,比如投奔樊小义,唉,算了吧,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投奔樊小义的结果就是一块打工,与其那样,还不如在本市打工呢,起码学校宿舍还可以住,一个人睡张床铺,岂不美哉!想着想着就感觉两个眼皮要打架,算了,啥都不想了,人在困倦的时候容易作出错误的决定,还是先睡一会。
刚眯上眼睛看,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谁呀,缺德的玩意,大中午都不让人休息会,一看是陌生电话边便挂掉了。十秒之后,电话又想起来了,算了,忍了,还是接了吧。电话那头说起了话:
“程伟,我是张大成。”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跟平时打电话语气和称呼都不太一样,如果在平时,张大成肯定直接用调戏的口吻叫我“程老师”,声音慢悠悠的,温柔地像个女人,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叫,直接说事情。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说:
“大成,你干啥呀,那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我还以为……”
我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说:
“你先别说话,我这用的是别人的电话,你听我说,我现在在宁城,等一会就坐汽车回家,大概明天晚上五六点就到咱们市中心车站,到时候你到车站接我,汽车可能会晚点,你无法联系我,只要在车站等我就可以了。”
说过之后便匆匆挂了电话。说话的声音很快,以致于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张大成的声音,可是他咋会跑到两千公里之外的宁城呢?他的手机呢?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超出了我的智商范围,到底是啥情况,不行,我得再打过去。当拨过去的时候,我彻底蒙了,机主竟然是警察,吓了我一大跳,警察不愿意给我多讲,因为这牵涉到隐私。我心脏跳得飞快,到底是咋回事,张大成犯法了,那也不可能跑到宁城犯法呀!
不行,这事听起来有点大,我赶快跟樊小义打了电话,将张大成说的话和机主是警察的完完整整的、一字不落地叙述了一遍。樊小义也有点头蒙,我们都是没有读过社会大学的人,头脑可能真的有点简单,确实想不到这到底是咋回事。最后樊小义交待我,说:
“你明天一定要去接张大成,要提前去啊,再给他买点吃的,我估计大成遇到困难了,他到了之后一定要告诉我一声,算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吧,还有,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随时准备出发。别往坏处想,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天下午,我就一直都在想关于张大成的事情,毕竟我也不是福尔摩斯,推理不出来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到了晚上,樊小义又打电话说,接张大成时候别去晚了,一定要带点吃的,别忘坏处想。他越是这样说,我越往坏处想,最后干脆也别想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最坏的打算,张大成毕竟还没有消失,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事情了,而他的经历是好还是坏也将在明天晚上揭晓。
第二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我没有去,这是我第一次逃课,也是在大学里唯一的一次逃课。到学校超市买了一些面包、火腿肠、饼干还有张大成最爱喝的碳酸饮料,然后就急匆匆地赶去汽车站。
那个时候的汽车经常晚点,出站的时候还算准点,但返程连个“点”都没有,尤其是长途汽车。车站调度室的人说宁城的班车属于私人承包的,车站管不了,但是可以肯定,按照惯例,它今天肯定会回来。每来一趟卧铺车,我都仔细瞅瞅到底有没有“宁城”这两个字。晚上点,车站的候车厅和售票厅都已关了门,停车场偶尔可以看到返回来的车辆。樊小义打电话说不要着急,让我一直在进站口等,千万不要离开,否则张大成找不到我,天黑的时候连借个电话都难,还询问吃得东西是否都买了。
我坐在车站外的台阶上,一直等,“贪吃蛇”都玩了几十把了,五子棋也下了几十盘了,可是张大成还是没有到。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看带有“宁城”字样的大巴车停了下来,我欣喜万分,总算等到了!我冲了上去,于此同时还有很多摩的车司机、出租车司机、接亲友的人们也迎了上去,一连下了十几个人都不是张大成,我直接喊了起来:“张大成、张大成”,车厢里并没有人回复,直到最后张大成才从车厢里缓缓走了下来。
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即使在昏黄的夜灯下,也能看到他的头发很长、很乱,双眼无神,脸小了一圈,而且看起来油乎乎的,上衣还是长袖,脏兮兮的,身上一股有股刺鼻的酸味,还背了一个包。张大成看到之后,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这个微笑似假非假,似真非真,怎么说呢,是难为情?是感谢?是高兴?还是尴尬?
“有烟吗”张大成开口就说,“什么样的都行”。
哎呀,我确实忽略这一点,我自己不抽烟,也没想起给他买烟。我把塑料袋打开,说:“等会找个小卖部再买吧,你先喝点、吃点。”
他拿起饮料,打开,“咕咚咕咚”,打了个嗝,一瓶饮料就喝完了,就像一条即将旱死的鱼被人扔进了水里一样。而后拿起面包,撕开,啃了起来,就像饿了三天的狼抓住了一只小绵羊。
我跟他说:“走吧,先找个地方吃饭,再喝点啤酒。”
本市的夜市自然比不上古城,这个时间,很多饭店都关了门,夜市也很少,况且离得也很远,算了,还是先打的到学校吧,附近有几家小吃摊,专门为晚上上网的同学服务的,到凌晨两点才打烊。
出租车上,我给樊小义发了短信,把张大成的情况说了一下,樊小义回复说:“有些事情不要主动问,他若想告诉你,会主动说的。”
下车之后,我们来到小吃摊,点了两大碗馄饨、两瓶啤酒,我说:“先委屈你了,今天有点晚了,先凑合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