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镜子!↑镜子!∑……”
掌中铜镜没有丝毫反应。
“镜子兄?”
“鉴兄?”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吧?刚才你就听见了。那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总得你告诉我我才知道吧?”
“老兄?你能不能多少给点反应?”
“我师父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你就是我的了,咱俩是一路的,对不对?你好歹吱一声,或者给点什么反应……”
“你真不说话呀?”
“要不哪天你想说话了,你给我托梦也行。怎么样?”
“对了,你不说话可以,以后该帮还得帮我啊!再有类似的事情,你发现我应付不了的,我心念一动,你就直接出手就行。你能感知到我的心念吧?”
“还有还有,我很好奇,你是在我师父身边待久了,自己修炼成精的吗?还是你本来就是个什么法宝之类的?别生气啊,我就是问问……”
…………
周昂叹了口气,躺回床之前,还是又小心地把铜镜和竹牌都压到枕头底下,但是才刚躺下,他又忽然想起来,赶紧从枕头底下把镜子摸出来。
“镜子,你要是生气你也记得告诉我,托梦就行。”
“你告诉我我才知道你生气了嘛,对吧?”
“好了我不说了。”
镜子收好,周昂躺好,深吸一口气。
“睡觉!”
想了想,他心念一动,松开了对这座小房间的空气和声音传播的限制。
深吸一口气,他正要闭眼睛,忽然就听见外间的说话声——
“嘘,昂哥儿可能睡了,你小点声……”
“哦……哦,是!夫人,我……我实在是觉得……你说他这个人,别的都行,那个身板,干啥都有力气,就是人笨了点儿,但是他们爷俩都是那种听话的人,少爷吩咐他俩干啥,他们绝不会偷奸耍滑!”
“嗯,这个我信,而且我知道。”
“现在他们爷俩有个杀猪的营生,按说也不错,反正他们俩都有膀子力气,不怕出力,次少爷带人去了报国寺一趟,把那管事儿的和尚吓得够呛,现在对他爷俩再好不过,不但给他爹涨了点工钱,还是管事的头儿了。但是我寻思着,他爹杀一辈子猪,也就杀一辈子猪了,但进儿才十六岁,若是少爷能带契带契,指不定他这辈子就不用杀猪了呢?您说呢?”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秀儿,现如今是昂哥儿当家,他是我儿,我当然可以做主应下这件事,他必不会不听我的。但是他已经长大了,家里衙门里,都已经是个主事的人啦!这种事,我就不能再代他应下,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夫人!我来就只是想把这件事情提起来!俺们家他爹,当年就是跟着咱家老爷的,现在进儿跟咱家少爷,这也算父一辈子一辈了!这些年来,我也一直觉得咱就跟一家人似的。反正我是觉得对您、对少爷,没有什么张不开嘴抹不开脸的,但我们家他爹在家里犹豫好些天了,想开口,也不知道少爷是咋想,就没敢开口,我来呢,就是想让您问问少爷的意思……”
“嗯,这个没问题,待会儿等他醒了,我就问问他。你放心,昂儿是个有决断的人,越长大越像他爹了,而且咱们两家的关系,不用我说,他心里也有数的。我觉得可能是他刚进衙门,最近太忙了,还没顾你们这头。就是……你的意思是只让进儿过来帮衬是吗?”
“少爷要是能吐口,愿意带契带契进儿一个,好歹带他多学几个心眼子,俺们夫妻俩就感激不尽了。少爷才刚进衙门,俺们绝不敢给他添太多心事……”
周蔡氏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里间传来周昂的声音——
“婶子,下午你让春生叔跟进哥儿过来一趟。就天黑前吧!”
外间的俩人闻言都是一愣。
陆春生的浑家脸随后便放出光彩来,赶紧道:“哎!哎!谢谢少爷!俺回去就告诉他们。扰了少爷睡觉了,俺这就走!”
说完了,她再次把声音压到极低,小声地对周蔡氏道:“那……夫人,俺先走了!”
周蔡氏和善地点点头,道:“去吧!他们爷俩估计也快回来了!”
“哎!哎!夫人留步!”
…………
等她走了,周蔡氏微微叹口气,还没转身,身后就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周蔡氏回头,见自己儿子光着膀子就出来了,就笑着道:“你春生婶儿呢,是有那么一点小心思的人,但人真的很好,对主家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坏心思之类的。你别因此看轻了她!”
周昂闻言笑笑。
自己这位婶子早不来晚不来,瞅着自己刚到家、家里的街坊都走了的工夫过来,要说她不是寻思过,特意拿捏着时间过来的,周昂是绝对不信的。但要是因为这个就觉得人家怎么样,那也根本不至于。
“不会的,娘,婶子对我、对咱们家,一直都很好,我知道的。”
“嗯,另外呢……”周蔡氏犹豫了一下,才狠了狠心,道:“你是你,你爹是你爹,父子虽是父子,但你爹没给你留下任何债!人情债更没有!所以呢,你要是有那份力气,我当然想让你把陆家小哥儿带一带,也算全了咱们两家父一辈子一辈、这三四十年的交情,但你若是觉得吃力,也切莫勉强。等什么时候觉得行有余力了再去做,也来得及的!”
周昂闻言再次笑笑,道:“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周蔡氏闻言点点头,终于笑起来,道:“去吧,睡会儿!”
…………
周昂一觉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因为见他实在睡得香甜,吃午饭的时候周蔡氏也没舍得叫他,因此他这一觉睡得异常饱足,但彻底醒过来之后,他却颇觉索然无味。
镜子也没给自己托个梦什么的。
等他穿了衣服起床,推门出去,周蔡氏就告诉他,陆家父子俩来过一趟了,听说自己还在睡,就先回去了。
周昂一边应答着,一边自己舀水洗了把脸,然后把周子和叫出来,命她去陆家叫他们一家人都过来。
周子和跑了出去,不过片刻,陆家一家三口就过来了。
日影已经偏西,却还是热得不行,于是大家就都到堂屋里坐下说话。
地方小,座位不够,周子和与陆进就都站着听。
周昂道:“咱们两家的关系,不必多说,我从来也没拿你们当外人!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说什么额外的客套话。我有些想法,想做些安排,我先说,说完了,春生叔和婶子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咱们再商量!”
陆春生和他浑家闻言当即道:“少爷您吩咐!”
周昂道:“明天衙门里休沐,我们家要搬家,后天开始,进哥儿跟着我去衙门,至于他接下来走哪条路,我只能跟他自己商量,连你们俩,都不能听,也不要打听!不过最起码有个保底,进衙门里,我至少可以保他做个小校,每个月领几百文钱回来养家,却是不成问题的。”
夫妻俩听到这里,已经全然呆住,还是陆春生的浑家反应快,当即便惊喜道:“少爷即是这样安排,那必如此行!不用跟我们商量,也不用跟进儿商量!您是主,我们是仆,自然是全听您的!”
周昂闻言摆摆手,道:“婶子,此事我自有计较,必须要跟进哥儿商量过才好定夺。咱们且先不说此事,等回头我同进哥儿商量过再说。接下来,说你们!”
顿了顿,他道:“你们不曾去新宅子看过,所以不知,新宅子有前后两进,住着大当然舒服,但每日里收拾院子,洒扫庭除擦擦抹抹,也是个不小的活儿。”
“我娘如今年纪渐大,又操劳了这些年,接下来,我不想让她太过累着,婶子你要是愿意,就过来给我们帮帮厨,帮着做些擦擦抹抹收拾屋子的零活儿。”
“春生叔这边要是愿意呢,就先过来负责给家里采买些东西,闲了就收拾收拾院子。那院子里呢,现成的有个小马厩,我寻思回头有功夫了,就去买匹马,或者买头牛回来,再寻人打一辆马车,以后春生叔就还要负责喂养牛马,外加赶车,如此一来,一家人想出个门,也就有了腿脚!我去衙门,也可以坐车去了!”
“我意如此安排,春生叔,婶儿,你们意下如何?”
陆春生两口子听到刚才,脸就已经纷纷放出光来,此刻闻言,当即纷纷点头应承,千恩万谢。——杀猪虽也是个营生,钱也是能挣到一些的,但那是多累多脏的活儿?而且还挣不多!哪里能像有个大户人家可以依靠那么光鲜轻快?
再说了,陆春生都快四十岁了,难不成杀猪还能杀一辈子不成?
但是只要跟了主家,到老了干不动重活干轻活儿,实在是啥都干不动了就只是看个门,主家也是给养老的!
因此那陆春生的浑家一连声的道谢之后,还忍不住道:“俺们进哥儿他爹当年就给老爷赶马车,做这个,他再熟不过了!少爷您是尽管放心的!”
周昂闻言笑着点点头,道:“对春生叔,我自然放心。”
顿了顿,他又道:“那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你们回去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吧!明日我们搬家,你们也过去跟着忙活忙活。等后日,你们就拿着东西住过去便是。我也就不帮忙了!”
陆家两口子闻言再次忙不迭的应承,俩人都喜不自胜。就陆春生那么老实话少的人,都忍不住很是有些动情地说了一句,“谢谢少爷!”
周昂笑着摆摆手,道:“我说过,我从来都没拿你们当外人!”
说话间,他抬头看看有些木讷地从头到尾就站在门口的地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陆进,道:“那行了,你们自回去吧!进哥儿,你留下,跟我来!”
大个子陆进忽然被点名,愣了一下,又看看爹娘,才道:“哦……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