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你啦!又翻我家墙头!”
“哎……抓住就抓住嘛!咦,你的猫呢?”
“正在找。”
“哦,那你接着找。哎,先生在那边院子里吗?”
“不告诉你!”
“哎呀,不要这样嘛,你看,我还特意给你买了一袋糖豆,很好吃的!特意跑了好远给你买的哦!”
迟疑,迟疑,但看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于是最终还是接过去。
掏出一颗,咯喽咯喽一嚼,嗯,脸带笑了。
处理灾民倒塌房屋重建的事情,着实的是让周昂忙活了几天,但也没怎么耽误读书,毕竟那事儿先是被卫慈主动揽过去了,后来又主要是报国寺负责出面张罗,于是周昂一边稳固和习惯自己当下的品阶,摸索着新能力的用法和用途,一边有着大量的时间拿来读书。
等到借的这部分书又读完了,平日里观察,土路的泥泞也都早已晒干,周昂这就带了书,打马直奔吕家镇。
至于这糖豆,就纯粹是在街边随手买的。
结果没成想,自己刚**过来,就遇到这小丫头了,于是正好就顺手给她,算是小小贿赂一下——要不是正好遇着,就不好给。
虽然最近周昂往吕家这边走动颇为勤快,吕端老爷子也明显是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欣赏,因此关系越发亲近不避,但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做人要本分啊!周昂可不想让老爷子误会自己对她闺女有啥想法之类的。
他冒着相当不小的风险来吕家,目的极为纯粹,就是奔着求学来的。
吕家已经从根子被打入深渊,近三十年后,在官场早已无势可借,但偏偏吕家的地位、名望,又绝非寻常人家可比,周昂觉得自己可没资格把人家老爷子最疼爱的宝贝闺女给讨走。
就算是老爷子愿意也舍得,周昂也不敢娶——开玩笑,虽然周昂并不以官场晋升为目的,但权倾朝野的当代朝堂一哥,是可以随随便便不放在眼里的吗?啊?你周昂是个什么东西?连我用力打压的吕家的女儿你都敢娶?来人呐,宰喽……
所以,这样最好。
一袋小糖豆,小丫头吃了两个之后,虽然还是一副小傲娇的模样,但到底总算是不那么见面就喊抓贼了,甚至主动开口问:“哎,你次给我带来的那个南瓜丸子,是怎么做的?我们家的厨娘为什么做的不是那个味道?”
周昂抱着书,一本正经地道:“你看你,动不动就叫我‘哎’、‘哎’的,我就算不是先生的弟子,好歹也比你大几岁呀!就算是素不相识,你也得客气点,称呼一声大哥不是?我的字叫子修,你就叫我子修大哥吧!”
“才不!”
“那叫我周大哥总行吧?”
“不叫!”
“那你总不能叫我周昂吧?显得多疏远啊!”
“顶多叫你周子修。”
“也成!”
你瞧,这就算是往沟里带成功了,好歹在人家大小姐面前,混到有名有姓,不再是“哎”、“哎”的了——所以说小零食是个好东西。
“那我该怎么叫你呀?”
“嗯……”她歪着脑袋,努力地想了半天,说:“不告诉你!”
“那我就接着叫你‘哎’吧!”
“那不行!”
“你看,我问你你又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呀!”
“可是……不是说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吗?”
“我是别人吗?”
“是。”
“那我就叫你‘哎’!”
迟疑,眼睛狡黠地转呀转,她忽然很雀跃,“那你叫我吕三山好了!”
“啊?”周昂是真有点懵,“这是……这是什么名字?你自己起的绰号?”话是这么说,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吕端老爷子的字,就叫吕正山。
小丫头一副鬼精鬼精的模样,说:“我大哥的字叫‘近山’,二哥的字叫‘子麓’,我就是我们家第三座山,我叫吕三山。”
周昂闻言不由啼笑皆非。
心想:就是不知道吕端老爷子这座大山,同不同意你叫三山了!
不过小女儿情态,别说老爷子见了不可能怪罪了,周昂看见她的模样,都只觉可爱,哪里会在意她这个古怪的字号到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于是只犹豫了片刻,他便一本正经地道:“那我以后就叫你三山了!”
“是吕三山!”
“好!我知道了三山!”
“吕三山!”
“嗯。”
…………
一路斗嘴斗到花园口,一只大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在两人面前一下子闪过,随后又钻到花圃里去了,这下子小丫头顾不跟周昂斗嘴了,赶紧大呼小叫着追过去,于是周昂笑笑,自己抱着书去了前院。
吕家真正的大山果然正在屋子里看书呢。
听见动静,老爷子抬头看过来,却是随即放下手里的书卷,笑道:“子修做得好大事啊!”
“啊?”
周昂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您听说了?您这真是……足不出户就……”
吕端笑吟吟的,手抚长须,道:“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好事也是可以传千里的,只是很多时候,做好事的人,并不需要被传颂罢了!”
“呃……”周昂放下书,只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说不出的好,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特别好,这时候也就下意识地俏皮一句,“别人的称赞无所谓,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但您要是已经知道了,就称赞弟子两句,也是蛮好的。”
吕端闻言哈哈大笑。
但笑罢,他却正色道:“别的事也就罢了,此事是的确值得赞一赞的。”
顿了顿,他道:“事不在大小,行有余力之下,愿意伸出手来济民危困,便是人家大德,此事,你的确做的好!”
说到这里,他笑着,道:“只可惜,我如今只是一介老朽,困于方寸之内,也只能是口头赞扬你几句了。”
周昂听这话里似乎多少有些压抑,当即便笑道:“先生您这一句称赞,给个太守也不换!”
吕端闻言,复又大笑。
这次笑罢,他看着周昂,一副满含深意的样子,点醒道:“子修进境颇快,这便是持正道的好处了,以后当勤持此道,勿荒勿堕!”
周昂闻言愣了一下,忽然心里一惊。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惊愕之下,抬头向吕端老爷子看过去,却见他只是笑微微地点了点头,但周昂却还是迅速就明白了吕端老爷子的意思!
自己已经成功晋升第八阶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怕是只有镜子知道,是连县祝衙门里的一帮同僚都完全不知道的,这种事情,无比私密,显然不是像自己捐助灾民重建屋舍一样,有心人随随便便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得出来!
所以……吕端老爷子居然是自己看出来的!
这说明什么?
这首先说明,吕端老爷子自己就是修行者啊!
而且十有仈Jiǔ是位阶比较高的修行者!
废话……普通修行者哪有可能一眼就看出别人晋升了?
至于其次么,周昂猜,老爷子莫非是在提醒自己:灵气需要引导?
我去……
可是不对呀!
当年郑师叔授课的时候,可是清楚地说过,除非达到了一个极高极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基本已经无限接近真正的神仙”的层次,才有可能比较轻易地窥破比自己低了许多位阶的修行者的真实层次!
这种层次,郑师叔说自己差堪仿佛,师父就没问题了。
而现在,难道吕老爷子的实力已经高到了……师父那种层次?
心里这么一想,周昂看向老爷子的眼神儿立刻就有点不大对劲了——老爷子您开什么玩笑,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何苦窝在这里啊!
实力高到自己师父那个层次,什么缩地成寸,什么一念千里,都已经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只凭朝廷的一道诏令,政敌的所谓圈禁,能禁得住?
换了我,早就跑了!
这个时候,吕端似乎是猜到了周昂的想法,笑着道:“你莫要乱想,要想一眼看穿你的位阶,我实在是力有不逮的。之所以今日能看出来你已经有所跃升,主要是我观你此来气色升腾,非往日郁郁惴惴之像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主动告诉你,我也是一名修行者,只是想让你知道,今后如果有什么危难的事情,需要有人帮忙,我虽然看去是被困在这座小院子里了,却也并不是什么忙都帮不。”
周昂闻言,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却是随后又忍不住面露感激之色。
尽管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周昂明显能感觉到老爷子对自己的欣赏,但此时听他主动说出这种愿意庇护自己的话,还是不由得心生感激。
在这种神秘力量诡异复杂的世界里,有人愿意主动庇护你,可不该感激么?
平日里找都没地方找去啊!
于是周昂略有些激动地起身,拱手道:“先生之意,弟子已知。弟子……”
吕端没听他把话说完,忽然摆手,道:“我与子修,说来是忘年之交,且不说你不顾危险前来探我,解我多少困中烦躁,单只是子修之才具、气量、格局、眼界,也绝非我一禁中老朽所能称量,反倒是子修你,屡屡有以教我,一言警我,使我每每回首,自觉获益良多。人之老矣,还能得良友若此,夫复何求?”
“我知之,子修来探我,为的是读书,求的是学问。我今圈禁此地,早已不是什么宰相,无权位可用,家中只薄田数顷,也无财力可夸,又有什么值得子修贪恋和图谋的呢?但惟其如此,子修乃动我肺肠!”
“我虽无他,却总算自恃要比子修你虚长了几岁,多见过一些人和事,书也读的略多几本,今见子修如此美玉良材,不由得心生贪念,想要问一问,不知子修是否愿意……”
同样没等他把话说完,周昂忽然退后一步,略整衣物,面相庄严,兜头就是一个大揖,口中道:“弟子周昂,愿拜先生为师!”
早在周昂后退一步整理衣服的时候,吕端便已经停下口中的话,此刻闻言,他愣了一下,旋即快意大笑,抚须,道:“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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