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特现在正面临一个两难抉择——自己是装睡呢,还是装睡呢?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在美妙的历史课堂上,著名的学神呼延特和学渣王杜鹃两位睡神再次成为了睡友。
俗话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在大学阶梯教室这样长的一张课桌上睡觉,也算的上“共枕眠”了吧?
“上节课我们讲了丝绸之路有什么意义——”
台上新来的讲师看着下面倒了一大片的学生眉头紧蹙,他决定让气氛活跃一下,于是捻起了花名册,“王杜鹃!”
“到!嗯?”
“你来回答一下,这丝绸之路对于汉朝到底有什么意义?”
面对拿她开刀立威的讲师,刚从睡梦惊醒的王杜鹃本能地眉清目秀、泪眼汪汪:“学神,救命!”
呼延特现在就面临这个难题:“睡友”王杜鹃虽然大大咧咧了一点,总体上来讲还算眉清目秀。
可这位讲师也不是好惹的,自己要是帮了王杜鹃,怕就会成为下一个开刀的对象——欸,又是一桩麻烦事。
“美人与美梦不可兼得呀!”
坐而立不如起而行,呼延特举起了手,“老师,我知道!”
“嘘——”
嘘声弥漫,同学们很好地增添了英雄救美的BGM。
“你说。”
讲师也是个爽快人,他倒想看看这位传说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历史系学神有什么能耐,
“要是三点有任何遗漏,你这门课就别想过了!”
要知道,装X是有代价的,年轻人!
“啊!”
眉清目秀的王杜鹃→→张牙舞爪的王杜鹃,“你这简直——我来,我来答!”
“不用。”
呼延特大手一挥,“首先,丝绸之路是经商要道。张骞开辟的丝路连通了西域与中原。”
讲师冷笑:“这一点高中生都知道。”
呼延特不动声色:“其次,丝绸之路是战略要道。这条丝路直接切断了匈奴作为中间商赚差价的卑劣行为,从而使得匈奴经济下滑,被迫主动进攻中原,而盘据中原的汉朝只需要以逸待劳,便可痛击匈奴。”
讲师表情微动:“你知道的还不少,那第三点呢?”
呼延特一摸后脑勺:“我好像忘了……”
众人哄堂大笑。
讲师微微笑道:“这第三点便是——”
“老师!我又想起来了。”
呼延特从容道来,“这第三点嘛,丝绸之路还是宗教要道。西域大月氏使臣伊存便是通过这条路来到长安,向中国博士弟子景卢口头传授了《浮屠经。正是佛教第一次传入我国的历史标志——伊存授经。”
果然有些能耐。
讲师见众人看完一出好戏纷纷精神起来,也不再计较:“你们两个都坐下吧,我们继续讲课。自从这丝绸之路自建立后,汉朝依然少不了匈奴的觊觎……”
满头大汗的呼延特坐回椅子,手机一扔。得了,还好自己手速快、网速快、阅读速度快,这世间诸事,果然唯快不破——除了那啥。
同时侧身一看,好家伙,这眉清目秀、里里外外透着不同的姑娘又睡着了,真是——合乎自己心意。
呼延特不再多想,“共枕眠”而去。
毕竟,在睡神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了。
谁曾想,这一睡,就是数不尽的年份与岁月。
……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冬末初春,苍茫的大草原掩盖在雄浑壮丽的山脉下,哒哒的马蹄声响彻繁花似的星空——这不是迁徙的野马,是凶狠夺命的战马。
“给我追!今天要是抓不回那个邪祟,都给我提头去见单于!”
“可前面是汉朝关口——”
“大祭司有令,必要时可就地献祭!”
战马上领头的大汉披发右衽,精厚皮袄,正是匈奴王族的特征。而前面约莫百米处,正有一男子骑青棕色骏马狂奔不止,他额前鬓发微乱,身上金甲闪着寒芒,一双饱满的柳叶眼虚晃着,目光全都在怀中安睡的婴儿上。
“再坚持一会,阴山马上到了。”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对于阴山山口驻守的大汉军队来说,他同样是敌人——和身后幕北王庭的匈奴精锐一样可怕的敌人,即便自己身穿汉军金甲。
身后马蹄在越来越近的大地回响,震得他耳朵疼痛不止,同时一破风声响起——万幸,这支箭偏了。
他早已落入了身后敌人的弓箭射程,对于幕北王庭的勇士来说,他们的骑射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米,足足比那些低等部族远上五十米。
至于准头嘛,这一次是失手了。
但下一次不会。
接二连三的破风声响起,他左手挥动马鞭,右手拔剑向后方扫去——他可以中箭,但是这匹马绝不可以!
青棕马与主人心意相通,它四蹄交叉而蹬,正是难得一寻的走马!
和寻常的马儿不同,走马这种交叉而用的跑步方式可以维持马背上主人的安稳。
这不仅仅使得他怀里的婴儿安睡,更使得他的剑法行云流水,如一道屏障将所有的弓箭挡下。
阴山山口近在咫尺了!
“驾!”
他急切地催促马儿前行,马儿也拼了命地奔跑,这发了狠的速度终于是让他难以维持平衡,整个人都只能低低趴在马上,紧紧地抓住马脖子。
不知何时,怀中婴儿的眼睛已经睁开,大大的眼睛十分水灵,同时充斥着迷茫与不安。还好,他没有哭。
“真是个乖孩子。”
面前的人柔声细语,温柔地不像一个男人,从婴儿的眼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这是个没有喉结的男子,换一句话,这是一位女子。
女子后面是漫天箭雨。
后面的人已经放弃生擒的打算,干脆来个鱼死网破,于是这箭也不要命地放。
数百步开外的阴山关口,火光冲天,将这敕勒川并不漆黑的星夜点燃,紧接着——战鼓擂、脚步急、弓弩至。
汉朝人防守使用的是威力十足的巨弩,来自秦朝军队的遗产,并且加以改良。这种巨弩射程可达三百米,一箭射出,洞穿甲胄,绝无生还可能。
前有重弩,后有利箭,一人一马一婴孩,面前的女子将他护在怀中,连同身下的青棕马围成一片牢不可破的墙,然后被掩埋在这漫天的铁镞里。
关口鱼贯而出的汉朝士兵已经来迟一步。
他们挑动着这块刺猬般的墙,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婴儿的身上挂着一块白玉做的暖黄色腰牌。
“这是——”
稍有见识的军士大惊,他轻柔地将婴儿抱起,“这是我公主的子嗣,我汉朝的皇。”
“休得胡说!”
身后将军的声音威严无比,他一身重甲,红袍飞扬,手里的长矛挑走婴孩,直直挂在矛尖,“只要身子里流着胡人的血,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我汉朝的皇。”
“此子,当留。”
背后沉沉走出一名老者,他双鬓花白,地位显赫,作为军师他的话极有分量,“昨日探子来报,阏氏匈奴皇后诞下第五子,妖邪也,当祭天,以赦天降丝路,惩罚胡族之罪。”
“如何留?”
将军双目如这阴山初春夜晚般冰凉,“他体内流着胡人的血,若是送回京城,人人得而诛之!”
“既为胡人妖邪,便留于此,想来日后必有大用。”
“此举甚妙,便依军师所言!”
而在距阴山千里处的皇城长安里,另一声婴儿的啼哭降临了,伴随着一场春雨,和春雨里杜鹃鸟“布谷布谷”的叫声。
窗外亭榭下的华袍男子喜极而泣,寻向身旁报喜的侍女:“是公子还是小姐?”
侍女后退一步:“恭喜大人喜得千金。”
“无碍。”
男子昂首挺胸,阔步向前,盯着树上的杜鹃大笑,“我王家女岂不如男儿乎?”
“你去告诉夫人,唤‘鹰’罢。”
“夫人与老爷心意相通,早已取好了名。”
侍女再退一步,“唤作‘莺’。”
男子复而笑,撑伞走入雨中:“你回去告诉她,我即刻请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