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棋局(上)(1 / 1)青云不问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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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卫青来说,第一局张骞败有些出乎自己意料,毕竟太中大夫行走四方,心思灵巧,乃是下棋一把好手。

他看着张骞有些阴晴不定的脸色,纵身一跃来到石岛之中,张骞动嘴想说什么,卫青只摇头:“交给我吧。”

随着张骞退场,对面的邓御史也带着笑意要下台去。

按理来说,五局三胜他们已经胜了一场,剩下的卫青、曾世子、细君以及王家女,除开细君姑娘往日曾以白衣蒙面去各大棋馆下棋,战无不胜,人送“白衣雪”以外,其余人不足为虑。

后面来接替邓御史的那位窦御史送来手中的酒:“邓大人这快攻果然名不虚传,瞧,我这酒还是温的。”

邓御史微微点头,接过酒杯:“多谢窦大人。”

卫青敏锐如鹰隼,心道太中大夫刚才同自己斗棋已然费尽心力,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他环视一周,此间诸位对张骞颇有微词,同是出身贫苦人家,团坐在底层的士子们脸色都不大好看。

此行,这些人是他必须争取的。

只见卫青抬头,目光好似要穿越天穹,他洞穿黑夜,无所顾忌,一指离座的墨绿袍子老人:“邓御史,请留步与小子再战一场。”

“卫公子,于礼不合。”

卫青缓缓吐出:“车轮战。”

众人闻之皆惊。

最上方静坐的萧宰相睁开半只眼睛,同太尉大人的眼神正好对上,旁杵着栏杆看戏的何御史头子“切”了一声。

“准了,平局的话你二人一起下场。”

卫青一拜,算是谢过了,执子,同邓御史老辣的目光相撞,竟是浑然不惧,隐隐占了上风。

席间诸位士子又叫起好来。

文公子吞下一花生:“车轮战才有意思嘛。”

“可这是私设朝堂。”

季长忽地说了出来,他深知自己说漏了嘴,忙的看向韩邪,韩邪忙着吃食,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他脑海里正充斥着更奇妙的东西。

这十五年来,他从另外一个世界带来的东西几乎毫无作用——除了辨认美食。

韩邪其实是一个相当骄傲的人。

虽然他从婴儿那一刻就有了意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凡人,自己的身世处处透露着古怪,可毕竟他还是一个外人。

他曾认为历史洪流永不可逆转,自己不过是百代光阴中的一过客,吃美食、抱美人,安然享受这一生便可。

也就是说,对于脑海里带来的知识,他不屑于利用,更不屑于用来图谋一些东西。

他韩邪,要堂堂正正做人。

但——现实很残酷。

韩邪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是如此渺小的一个存在。他从阴山的一个小山村来到长安,来到秀丽的陵城,每一次远望宏伟的未央宫,望如雄狮蛰伏的高祖陵,他只觉得自己如一只蝼蚁,摇曳在一栈小小的舟,随时可能倾覆的舟。

特别是离出征之日越来越近的日子,还有看见这些大人物装模做样的时候。

他害怕,害怕前面这个尊贵的人来自某个高贵的地方,害怕这酒楼里每一个当官的,每一个皇亲国戚,他们举手投足间都可能要一个人的命。

哪怕是卫大哥,死了不过几两银子。

卫大哥是奴役,韩邪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哥说:“人生是一局棋。”

韩邪心里再明白不过,他有时候非常想争一争,有时候又清清淡淡,觉得什么都不重要,这些人就好似过眼云烟一般。还在做梦么?

疼。

他咬到了自己舌头,滑稽的样子惹得对面主仆二人发笑。连他自己也笑起来,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梦。

就算是梦,也得好好梦,对吧?

韩邪突然想搏一搏,师傅教了自己十五年安稳,没想到还是把自己抛给一场虚无的旅途,功名么?

韩邪心里突然漂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这么着急赶我走,高阙是不是?

显然,他是对的,也是荒唐的。

韩邪摇头,抛却这些没来由的念头,阴山易守难攻,又是边陲要道,怎么可能出事?

为了赶走这些可怕的思绪,他开始认真研究起六博来——不过是象棋的前身,一个甚至需要靠扔骰子来决定步数的简化版,又有什么难的呢?

对于一个当代大学生,特别是一个公园老大爷象棋摊边旁观十年的高手来说,简直幼稚的有些可笑。

“下错了。”

韩邪默默嚼了一口酥饼,浑然不顾对面贵人眼中精光,“卫青大哥也真是的,气急攻心了都。”

事实正如韩邪所说:卫青急于替张骞挽回颜面,竟是有些着急,中了敌人的埋伏!

姜还是老的辣,浸淫棋道多年的邓御史显然是比军中汉子高几个等级不止。

卫青回望同样失措的张骞:看来我们犯了一个大错。

谁也没有料到平日公务繁忙的御史台,一个负责监察百官的部门竟然潜藏着这样一位棋艺高手!

甚至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曾世子不喜,今晚的计划绝不能败,他转身向细君一拜:“待会小王按计划先去一试,还请姑娘倾力相助。”

细君默默点头,捏紧了身旁王莺的手。王莺不喜,这么重的担子,为什么要交给细君姐姐——她不过是一女子。

即使肩膀那样挺拔。

面对落魄退场的卫青,邓御史捏捏手指关节:“小子,再练两年。”

文公子依旧平静如深潭:“卫公子也败了。”

季长长叹:“这一次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严峻得多,没有哪家敢开这样的先例——六家留的后手只多不少。”

随后曾世子上,亦败。

不过幸好是探出了些老底,面对曾世子步步紧逼,甚至以命搏命,誓死要出平局。

反观邓御史一步妙棋,借一子将两子,竟是“围魏救赵”之法,终是抢下一缕先机,从险境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众人大惊失色!

这是——卫青、张骞、王莺对望,这绝非邓御史能用出的招数!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细君已然起身披上王莺白衣,一蓑背影孤傲如霜。

文公子拍手,引来诸位鄙夷眼神,他抬头望向高处:“没想到三位大人也有齐心协力的时候。”

先前顶上三桌六合,如今只剩一桌——上面正是曾世子同邓御史之棋!

而萧宰相刚刚落了那最后一子,他气定神闲:“巧合而已,太子殿下多虑了。”

此语一出,韩邪目光灼热!居然是太子,呵——天生掉下来的馅饼岂有不吃的道理?

可太尉只是眯眯眼,何御史也假意酣睡起来。席间诸位都屏气凝神,不敢多言。

这可是当今太子!未来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得罪他?可伴君如伴虎,老的还没去,谁敢巴结他?

“既然如此,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太子殿下从容向细君一拜,“就拜托白衣雪姑娘了。”

一片抽气声。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白雪皑皑的日子,一个白衣蒙面的女子执棋落子,无论摇到什么数字,她都是那般从容,那般冷峻,那般孤傲。

仿佛这世间,无论刮风下雪、打雷落雨,都无法影响她在那处骄傲盛放。

谁也不行。

细君指尖挑起骰子:“邓御史,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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