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真切的战争冲击着他们和平的内心。

哪怕是风里希这个中央心脏中导入了数种人格的高智能生命，对战争的恐怖和各种智慧生物的破坏力，也有了新的认知。

热闹的街道变得冷清，黄毅升从来到汤山堡垒那天起就没见过如此安静的街道。地上散落着一些被人随意丢掉的包装纸袋，还有一些未被吃完的小吃呕吐物一般摊在地上。

逛街的人消失了，甚至一些店铺都关上了门。

当黄毅升三人沉默而又快速的走过时，那些未曾关闭的店铺中也只是头来一束束警惕的目光随着他们的步伐前进，直到他们彻底的消失在那些店铺所能覆盖的视野了。

酒店的机器服务员仍和他们刚入住时一样热情，那故作可爱的机械女生在这时竟让黄毅升压抑的心难得的有了一丝慰藉，却也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人也好，智能生命也好，复合体也好，难道真的是思维越活跃就越好吗？

智慧提升的同时，是否还带有一些其他的副作用呢？

那些人们所谓的高情商，在某些时候难道真的就是好事吗？

简单而又线性的思维方式和平淡而又温馨的生活方式，似乎比高科技时代的人类等其他生物文明，要舒适的多的多。

房间里的灯感应到他们进来后柔和的亮着，将玄关的那幅抽象画映衬的更加悲凉。

走在最后的黄毅升停在了玄关，目光也在那幅画上变得模糊，思维也从画面飞向更遥远的地方。

蓝色与红色在交织，远处涌来漫无边际的黑色浪潮，他们起伏着、翻腾着，眨眼间便来到了他的眼前。

那根本不是黑色的海浪，一个个钢铁裸露的机器人如**的群蛇群般相互拥挤着前进。他们的腿部被做成了能够产生更大弹跳的反弓形状，他们的双手也被改造成了粗暴的工业武器。

涂有黑色涂层的热武器与超合金的冷兵器为他们提供了存在的意义，汹涌的步伐似乎也没有明确的目的。

目的……

似乎是在回应黄毅升对目的的探究，另一边涌出了同样的黑色浪潮，他们并不像机器人方阵般拥挤混乱，训练有素的他们以方阵的队形整齐划一的在并不平整的地面上移动，更像是一群在蚁后指挥下有序工作的蚂蚁。

单个的蚂蚁作为简单的生物似乎也不具备独立且完善的思考能力，只有在蚁后的直接命令指挥下，他们才能做出超越种族先天条件的文明行动。

可不管蚂蚁种群的集体思维能达到何种文明程度，他们工作的目的是多么的明确，单个蚂蚁的独立思维却依旧没有属于自己的目的，甚至在紧张的工作中脱离方阵之后，完全不知道自身之前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黑色的整齐方阵近了，那是一个个穿着全套防护装甲的人类，那些和巡逻队相差无几的外骨骼防护服有大有小，又胖又瘦。

小的防护服里装着的似乎是些十来岁的人类儿童，瘦的防护服里藏着的似乎是些人类女性。

这些本该在青春的校园中读书的孩子和本该在温馨的家庭中与热爱自己的丈夫相伴的女人们，在这超越现实的世界中全都站在了战场上。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更不知道整个方阵前进的目的。

可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枪，那些形态各异的能量武器中夹杂着不少早已被淘汰的动能枪械。

他们就带着这些能轻易杀死人类自己的武器不知目的的向对面那群混乱的机器人冲去。

而对面早先出现的那些漫无目的汹涌前进的机器人们似乎也又了自己的目的，举起充当上肢的各色武器朝对面涌过去。

两股黑色的浪潮在黄毅升的视野里碰撞在一起，红色与蓝色在碰撞的中央释放，浸染了靠的比较近的那些黑色浪潮，然后在进一步的冲撞中继续扩张。

黑潮不复存在，红色和蓝色再次占据了黄毅升的视野。

那些先进的激光武器发出的光束将两种颜色照亮，光束下的是清晰的红蓝线条，线条交替之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融合。

没有目的的冲撞，最终结果似乎只能是流干最后的血。

资源缺失产生的往往不是科技的更快发展和更深层次的空间探索，而是种群之间的杀戮与消亡。

…………

“看出什么了吗？”风里希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轻柔的声音撩拨他耳朵发痒，也让他压抑的情绪稍缓了些。

“看出来了。”

“有什么想法？”

“你说，都是为了什么呢？”他扭头看着她，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只不过那亮出眼眸的不是智慧之光，而是怀疑、不解、无奈与恐慌。

“因为贪婪啊。”

“思维越发达，精神越强大，文明越高端，为何贪婪这种欲望却永远无法消灭？”

“因为贪婪是推动社会进步和文明发展的原动力啊！当你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你才会去思考如何得到。当你得到之后想要更多更好时，又会继续思考如何才能更进一步。这方面你们人类是行家，所以你们的几千年历史完全就是一部战争史，所以你们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后依旧只能达到最初级的机械文明层次。”风里希声音空灵的说道，人也下意识的看在了黄毅升的身上。

黄毅升轻柔的抱着她，两人之间原有的那些种族的隔阂，在共同面对一些事情之后，在共同思考共同探讨一些本源性的问题之后，终于消散了……

“如果所有人和智能生命都能像我们这样相处就好了。”他轻声感慨，却更像对文明发展中这个永远无法逾越的阻碍的无声哀叹。

他只是个普通人，可他的思维他的理想，却在成就的生活压抑中得到磨练，在风里希出现之后的时间里得到缓冲，也在直面这场战斗之后得到爆发。

黄毅升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似乎也明白了生命存在时应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他想做些什么，或者说，应该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