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机摇摇头,虽说秦汉有别,但这人奸诈狡猾的本性却完全相同。
穿过这条市集,到了秦人的居住区。
这儿没那么市集那么热闹,但往来的秦人打扮却更加的粗犷开放。
明明是大冬天,他们上半身却穿着露膀子的兽皮衣。
要风度,不要温度。
张玄机摇头,这些人要是在汉朝街上这般行走,虽不至于被官府抓走,但被街上的妇女丢鸡蛋和烂菜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建筑风格大似,可到底秦汉风气果然不同。
二人在街上,寻到一间客栈,正准备进去时,突然被从里面仓皇冲出来的客人们推开。
“救命啊,毒宗的炼丹炉又炸了呕呜”说话之人面色黑紫,栽倒在地。
“快趴下。”
街上除了柳念珺和张玄机外,其他人趴下并用布帕捂住口鼻,那速度真是熟练地令人心疼。
“你俩快趴下。”有热心的秦人拉着他们的衣袖道。
张玄机和柳念珺照做,贴着地面,用手捂捂住自己的口鼻,随后就见客栈内堂飘出一阵五彩斑斓的黑色气体。
那气体的模样当真奇异,是张玄机两生都前所未见的。它们既不下沉至地面,也不上浮空中,就始终盖在众人的头顶。
趴在地面上的人们开始匍匐离开,只是他们爬行的速度显然没有毒雾覆蔓延的速度快,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被这毒雾覆盖。
“这毒雾真有那么厉害?”
张玄机顺手捡起身边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拿起往毒雾捅去。
嘶嘶
木棍不断掉下碎渣,在石砖上积成一堆。
“这种毒雾是把木棍都燃烧了吗?可明明没有见到明火。”
张玄机可不希望自己和木棍一样成渣子,就招呼柳念珺准备逃离。
但在这时,毒雾之上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锵锵作响,且细细听就会发现不止一人在打斗。
毒雾翻涌,张玄机往上方望去,一个穿着白袍的老者从空中落下。
他似乎也不能无视毒雾,但他释放出的内力能够驱散毒雾,让它们不接近肉身。
“教主境?”
内力外放,化作实质,基本上能确定武者的境界。
白袍老者从空中飘下,落脚之地恰好就在张玄机脸上。
他想要避开,但奈何距离实在太短,已是来不及。
白袍老者突破毒雾后也没意料到下方会有人,在那间不容发之间,老者剑挑对手,借对方的力让自己在空中的身体移动,然后避开张玄机的脑袋着陆。
张玄机在下方眨了眨眼睛这老人看起来起来是个好人。
“邪魔子,受死吧!”
一个穿着和城门守卫颜色差不多,但样式明显要更加精致华丽的高手破窗而下,他身后跟着同宗的数人。
“以多欺少?”张玄机先入为主,既然对方会避开自己,那多半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反观对方以多欺少,以身强体壮欺负人年迈体弱。
被称为“邪魔子”的老者落地挡了从天而降的数剑后,衣袖一阵,教主境的雄浑内力将毒雾震散。
“汝等非穷追不舍?”白袍老者道。
“你这样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紫袄中年带着同宗师兄弟们将他团团围住,不让他离开。
而这些人对于张玄机这些在地上的人毫无怜惜,直接用脚踢着驱赶,让他们滚远一些。
张玄机望着避闪不及在腰间留下的脚印深深皱起眉头。在这一刻,他已经彻底将飞扬跋扈的紫袄众人视为恶人至于那住白袍老者在对比之下,自然成为了遭受歹人迫害的好人。
“张玄机,你能杀了他们吗?”柳念珺就在张玄机手边,自然也被紫袄众人给粗鲁对待了。
“恐怕不行,他们虽未至教主境,但也在大宗师上下,何况他们这么多人”张玄机突然扭头望向柳念珺,“这时候给他们一些教训就好,没必要杀人解恨吧?”
柳念珺没回答,死死盯着面前紫袄众人显然杀意依旧浓。
白袍老者感知到背后莫名其妙的杀意,便回头望了一眼
突然,一名紫袄人抓住机会偷袭,将自身的剑朝老者的心口要害刺去。
锵!
白袍老者即便不目视前方,手中的剑也精准挡下了偷袭之人的剑。
但老者手中的剑似乎是街边三两银子一柄买的残次剑,剑身比纸厚不了多少,而且看上几乎没有任何韧性,实在脆的很。
剑碎裂。
老者瞧了一眼柳念珺后,转过身,眼见着自己手中的剑碎成一块一块最终手中就只剩下一截空剑柄。
“邪魔子,你已无兵刃,乖乖束手就擒,我们会考虑留你性命。”紫袄人中一个看起来最有身份的人说道。
而老者却面无表情将断剑柄将丢到一边,空着手,底气依旧道:“你们该知道贫道的规矩,现在你们收手贫道可以不追究。”
紫袄人中有人动摇,手中的剑更是有微微下垂,战意锐减。
生出退缩之意的人并非懦弱,恰恰相反,他们这些人比一般人要聪明许多要知道一个杀人无数的邪魔横行江湖这么多载,却始终没有被人收服。这样的人显然极难对付。
“他中了我毒宗天字一号的毒,就是教主境的高手也无济于事。”紫袄人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怂恿众人,“抓住他,名扬江湖,光宗耀主,毒宗乃至江湖都会赐下巨额的赏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番简单的怂恿,紫袄人们各个精神奕奕,对自家毒宗的毒有信心,也因此对擒杀“邪魔子”有信心。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没人舍得错过。
“杀。”紫袄人嘴上喊着,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后退,他在等白袍老者运功,只要内力大幅度消耗,届时毒性入五脏六腑,这为民除害的荣耀岂不手到擒来?
白袍老者眉头从始至今,第一次皱了下眉毛。他手腕的经脉处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紫黑毒气正慢慢朝心房流去且速度随着内力的消耗越来越快。
白袍老者试图突破他们的包围,但紫袄人也没蠢到随意送人头,他们就像夏日里的蚊子。你去攻击,它就避开你听下,它又飞回来骚扰。
“老先生,接剑。”
张玄机见白袍老者陷入困境,又不爽紫袄人的所作所为,就将青玄剑丢了出去。
紫袄人想要拦下空中的剑,但白袍老者的身影极快,几乎一闪就超过他们,抢先借助了青玄剑。
“嗯?”白袍老者轻哼一声,满眼诧异地望了下手中的青玄剑。即便战况再险急,他也抽出一点时间望向张玄机。
“不用谢,晚辈心意。”张玄机笑着摆手,完全误会了意思。
“动手!”紫袄人纷纷尽出实力,不再留手,而其中有人盯上了张玄机和赵白璐。
邪魔子杀不掉,难不成“邪魔子的弟子”还杀不掉?
显然,此人已经给张玄机的死法安排好了名头。
紫袄人提剑而来,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宗师内力更是扭曲了周边的空间。
锵。
张玄机用剑鞘抵挡,虽挡住了剑的锋利,但宗师内力却通过剑鞘,让他整个人倒飞撞在一家卖铸刀剑兵器精铁的铺子上。
摊子被砸碎,或方或圆的铁块砸在腹上,让他的滋味变得很不好受。
紫袄人再冲出,准备下一剑结果了张玄机的性命。
柳念珺心中着急,但更多的还是愤怒,愤怒这些人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伤害自己的“东西”。
她发动了摄心术。
摄心术对比她高的宗师境高手难有效果,尤其是他现在不断移动着,根本没有对视的机会。
可事情并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因为她身边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秦人。
他们可没乱移动,境界也不比她高上多少。
在紫袄人的剑刺中张玄机前,不下八个秦人冒死冲来,挡在张玄机面前。
紫袄人的身形顿住,说实话,他根本不在意这八人的死活可街上此刻这么多人看着,若继续出手,恐怕要落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紫袄人迫不得已,只能重新转头对付白袍老者。
白袍老者难以杀人,毕竟宗师境不是任人砍杀的菜瓜,他们的联手确实能够拖延很长一段时间。
可自身中了毒,他们能拖,自己却拖不了。
白袍老者感知到毒气入侵的速度越来越急,也消去战意。
他一剑挥出,逼的一圈紫袄人皆倒飞出去,随后盯着一人突破,将被各种铁块埋着的张玄机给捞了出来。
“那黄袄姑娘与我同行。”张玄机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刚刚只不过是在装死罢了。
白袍老者左手捏住柳念珺的肩膀,三人之重,他却脚尖一点便跃居屋脊之上。
紫袄人反应过来后,也立即追上了上去。
可教主境就是教主境,纵使追赶的宗师再多,也不可能真的追上他们。
几栋房屋之后,紫袄人眼中就丢失了白袍老者的身影。
“分开追,一旦有所发现立即放信号。”
紫袄人原地分散,朝四周散去。
张玄机见自己被人提着,也没反抗,也无不满。一路从市集离开,只不过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老者似乎也是初来十一星城,对当地的路况并不熟悉。
兜兜转转的也没找到一个合适藏身的地方。
“前辈,去那一人家。”柳念珺指着一栋偏僻的房屋。
院子里还挂着滴水的衣裳,里面有人居住,白袍老者没吭声,他认为还是野林或废弃无人居住的房屋才是最稳妥的地方。
“前辈,相信我。”柳念珺施展摄心术。
当然,她不是打算控制教主境的老者,而是向他证明自己的本事。
“摄心术?”白袍老者略诧异,这门功法修炼的条件苛刻,只有拥有着过人的智慧和异常坚定的心智才行,不然前者学不会,后者容易被反噬。
说实话,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人会用摄心术,之前都只能在别人口中或古籍上听闻。
“那便下去。”
白袍老者闪到院子里,将张玄机和柳念珺都放了下来。
柳念珺去敲门,开门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没有修炼过,自然轻松被她所控制。
“前辈,可以了,我们现在就是他们的远房亲戚。”
白袍老者点点头,突然一个踉跄,嘴唇顷刻之间就变得紫黑。他连拍身体上的几个大穴道,随后取出几粒金色药丸送入口中。
做完这些,白袍老者的情况似乎稍好了些,至少嘴唇没那么骇人了。
“前辈,你中的毒”张玄机关心道。在他眼中,除了自己用毒是智慧外,其他人用毒都是卑鄙无耻。
“不碍事。”白袍老者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却没有出现张玄机以为的血喷涌出的场面。
反而硬是挤出几滴漆黑色的血液、这血液的量虽不多,但毒性显然要不比之前客栈门前的毒雾要烈上数倍。
它们滴落地面后,不过水滴大小的程度就让地面腐蚀出一个海碗大小的坑洞来。
而土地腐蚀后散发出来的异味也臭不可闻。
“屏息。”白袍老者提醒道,“这毒又很强的挥发力,就算吸一口的边上的气也会中毒。”
张玄机和柳念珺赶紧避开。
稍一会后,白袍老者才闭目调息,道:“好了,无碍了。”
张玄机过去,只见白袍老者面色惨白,就好像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似的,连皮肤都变得干皱起来,没刚刚见面时的鹤发童颜模样。
“你的剑。”
白袍老者见剑归还给张玄机,并在半道问:“你是汉朝人?龙虎山的弟子?”
张玄机一愣,差点就以为对方未卜先知,但后来瞧见手中的青玄剑才明白过来说不定是这位老前辈认识自己的大师叔祖。不过瞧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仇人。
“是的,前辈,晚辈确实是龙虎山弟子。”张玄机也不没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了。
白袍老者点点头,意味莫名反倒柳念珺比较诧异,追问道:“你是玄城龙虎山的弟子?”
张玄机点头,到了这时,自己的身份透露给她也不碍事。他们已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