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师生们的尖叫声,围观人群的惊呼,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就像是电影结束后屏幕合拢拉长成一条直线,全世界都安静了,然而这样的安然宁静只持续了不到数秒。
当女孩的灵魂颤颤巍巍的浮起来,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围拢的围观者,焦急的老师,恐慌的同学,一张张表情不一的脸神色变换,嘻嘻索索的话语声音反而更加嘈杂。
刚刚失去生命的女孩抱头蹲在尸体前双手捂住耳朵神色慌张惊恐“不要再说了。”
“别再说了。”
“别.....”
卢燕死了,九层顶楼坠下当场死亡。
随后追上来的李真牛看着自己的同班同学躺在血泊之中,双腿双手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救护车,警车相继赶来,学校附近的围观人群也跟着一哄而散。
重九斤骑自行车载着李真牛一路追到三院。
“重同学,不要过于内疚,生而为人总有一死,时间早晚而已,何况她的死不是你的责任。”
“我没有内疚。”重九斤当即否认。
是吗?
“因为情绪压抑不稳你的意识力力场正处于波动不断的颤抖状态。”
死导,看破不说破这么简单的事很难办到吗?
“好的重同学。”
重九斤眉头微皱没有再回应死导,她只是...只是很愤怒。
重九斤和李真牛赶到三院看着卢燕被送去急救,看着她被宣布死亡,再看着她父母赶来,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妻哭的瘫倒在地。
两人在走廊角落站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你去哪儿?”
“买晚餐。”
李真牛眼睛瞪大,这时候还有心情吃?
“你要不要?”
“一份大饼或是包子都行,谢谢。”
“嗯。”
重九斤走出三院门口深呼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身边熟人死去,曾在一个教室读书,一个食堂吃饭,一起上过厕所的女同学忽然以这样的方式惨死在自己面前。
一股郁结之气堵在心口。
三院的死灵们因为这突然升起的意识力威压而瑟瑟发抖。
“重九斤又怎么了?”田孝笑快哭了,他想不通这姑娘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怎么一天比一天更吓鬼,还能不能好好的了。
半个小时后,重九斤提着一袋烧饼,炸鸡,包子和几袋豆浆带着李真牛一起去了法医鉴定中心。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啊?”李真牛左右看看“这儿会让我们进去吗?”
“给法医送饭。”
李真牛整个人迷迷糊糊,一来是药效和催眠的影响,二来卢燕的死对他又极大冲击,重九斤这么说他也就晕乎乎的跟着走。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看见你。”‘朱崇明’看见重九斤眼睛一亮,接过她手里的食物袋,迫不及待的开盖吃起来。
此时验尸房里还躺着两具尸体,死相并不怎么好看的死者毫无遮掩的展示在李真牛面前,一米九的大高个惊恐的捂着嘴冲了出去。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左手边。”重九斤不忘发挥同学爱,友好的给与道路提示。
“这小朋友心理素质差了些。”‘朱崇明’把一堆吃的放在腿上端着盒子啃炸鸡,吃的满嘴都是油,吃鸡的兴致完全不为环境所影响,“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会来找我。”
“你左手边刚刚送来的这个女孩是我的同学。”
重九斤说着视线朝验尸房角落看过去,陈星洋身边多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虚弱死灵,是卢燕。
“我还没来得及验尸,不过送过来的警察和医生说这女孩儿刚刚才跳楼自杀。”
重九斤微微低头看着‘朱崇明’,“是跳楼,但不是自愿自杀。”
卢燕的灵体非常虚弱,若不是三院磁场特殊,她很可能根本无法转化成死灵就在死后不久完全消散。
“我要带他们离开。”
‘朱崇明’啃鸡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谁?”他用手里的鸡骨头指了指角落的两个死灵,好奇的眨眨眼“他们吗,怎么带?以我这么多年当...见鬼的经验,大部分鬼魂无法离开自己的尸体太远,尤其是刚死不久非常虚弱的鬼。”
重九斤只当自己没听见口误,“我有办法。”
因为距离近,坐在轮椅上的‘朱崇明’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重九斤双眼。
重九斤将意识力力场打开,不再阻隔怂包散发‘我超凶’效果。
‘朱崇明’能察觉到眼前高瘦女孩的气场变化,他此刻看见的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一丝生气浑身笼罩在血雾死气之中的阎罗。
咚的一声,炸鸡腿掉地上了。
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曾尝试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重九斤忽然没有了慢慢调查眼前这个附身灵的兴致,她的可做任务数目达到上限,父母还躺在三院里昏迷不醒,她只是慢了一分钟而已,曾经的同班同学就死了。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她一步一步朝‘朱崇明’走过去,向前俯身微微弯腰,一手插在裤兜里,右手食指戳着‘朱崇明’的额头。
死神指骨(伪)轻轻向前穿过颅骨触摸灵魂。
‘朱崇明’身体忽然绷紧,难以克制的露出惊恐表情,身体小幅度的战栗颤抖。
极力保持镇静,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重同学,我们是同类,我们可以......”
“没错”重九斤打断他,轻声说道“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确是同类。”
不说还好,重九斤这么一说,‘朱崇明’瞳孔蓦的放大,似乎是忽然领悟到什么,惊讶的僵直在原地。
“明白了吗?”纤细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轻点朱崇明的额头“同类。”
在活人眼里,此时的重九斤只是拿食指戳人脑门而已,可在死灵的眼中看见的画面截然不同。
一截长长的指骨穿过‘朱崇明’的脑壳直入脑门心,只要再向前一点轻轻转动一下就能把大脑花小脑花全混合均匀咯,画面并不血腥只是让人心律不齐鸡皮疙瘩奋起而已。
重九斤漆黑的瞳孔锁定‘朱崇明’,不给对方丝毫回避的余地。
‘朱崇明’后脑勺浮出一丝丝活人看不见的死气,丝丝黑影向外溢出,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这话给我问才对,你是什么鬼?”重九斤话音刚落,‘朱崇明’胸口蓦然冒出一道幽魂冲向重九斤面门
“放开阿明!”
愤怒的怨灵尖啸冲向重九斤。
验尸房里两个新生不久的死灵惊恐颤抖不已。
‘朱崇明’焦急的想要唤回怨灵“阿朱回来,危险,快回来阿朱。”
附身灵‘朱崇明’顾不上自己被死神指骨戳着的危险伸手去拽怨灵。
重九斤傻眼了,疑惑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扑上来的怨灵长的和朱崇明一模一样啊。
什么情况?
“啊!”
疯狂嘶吼的怨灵冲着重九斤拳打脚踢疯狂攻击。
意识力力场挡住了第一波攻击后一道红褐色身影忽然从重九斤肩头跃起,毛团子直接扑向怨灵精准抱脸。
赤红火焰燃烧,怨灵灵体瞬间虚弱,难以挣脱。
“放开他,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阿朱......”
“阿朱是无辜的,你放了他,我求求你放了他,阿朱是无辜的.”
“阿朱!”
不良于行的‘朱崇明’着急的向前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上仰身体爬行,一边哀求一边不顾身体残疾朝怨灵方向爬行,“阿朱我没事,阿朱,阿朱.......”
重·真懵逼·九斤同学站在原地看着对自己苦苦哀求的残疾法医,再看看一旁被太妃抱脸还仍不放弃对她攻击的怨灵。
“他又是什么鬼?”
终于被‘朱崇明’抱住的怨灵奇迹一般的停止了尖啸,忽然温顺安静下来。
“没事了阿朱,别担心,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朱崇明’将怨灵抱在怀里虚拍着背,一声声安抚,不时用下巴蹭蹭怨灵的头顶“阿朱乖,别怕......”
看着阴阳相隔紧紧拥抱的‘朱崇明’和怨灵阿朱,重九斤忽然有一种自己才是反派的错觉。
这时候耳边仿佛响起复古神曲BGM‘法海你不懂爱’
“你才是朱崇明?”重九斤看向在‘朱崇明’怀里安静下来的怨灵。
‘爱你爱到杀死你’‘受害者爱上杀己凶手的斯德哥尔摩痴缠’‘被附身的法医恋上怨灵甘愿以血肉献祭’‘死亡法医竟然爱上自己的肉体’
短短数秒时间重九斤已经脑补了好几篇万字狗血bl文,这特么已经超越虐身虐心虐恋情深,达到完全占有你身体灵魂的巅峰究极体...
“终于有一天我活成了你的样子......”
“你说什么?”
“咳咳”重九斤低头清嗓掩饰,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把脑补说出声来了。
现在重九斤已经看清楚了,怨灵才是真的朱崇明,而且他很明显认识并依赖附身他身体的附身灵,这情况与自己早上那会儿的猜想有很大不同。
鉴于此时的情况,重九斤从兜里掏出名片两张,一张是‘白夜侦探社’的名片递给‘朱崇明’,另一张则是死灵专用,直接拍怨灵身上了。
“正式认识一下,白夜侦探社助理探员,见习死神试炼者,重九斤。”
一本正经的宣告,“麻烦你们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我可能会采取强制措施,送你们去死者该去的地方。”
“不,不要分开我们。”阿朱向‘朱崇明’怀里挤了挤,恐惧又愤恨的看向重九斤。
重九斤只觉得复古神曲BGM‘法海你不懂爱’仿佛在耳边萦绕不断。
“可以开始说了吗?”
重九斤的微笑询问吓得‘朱崇明’立刻将怨灵护在身后,一副‘你不要伤害他我甘愿被压在塔底’的坚定决绝。
“事情是这样的......”
‘朱崇明’开始娓娓道来。
这事儿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确又有点离奇。
朱崇明从小能见鬼是真的,天生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也可以说是上天的诅咒。
因为幼儿园时期总是在上厕所和午睡的时候对老师说还有其他小朋友被教育不能撒谎,读小学时好心告诉同桌她死去的妈妈一直陪读把同桌吓哭,每天见鬼比见人还多,被人当成天生变态神经病。
没有朋友开始暴饮暴食胖的像只猪直到遇见了‘阿明’,一个英年早逝的医学生。
阿明死的时候很年轻,可他做死灵却很久了,他死于全球星爆第一波自然灾害期。
死亡时不知怎么灵魂意外被封存在一块木头里。
经年累月渐渐从懵懂无意识的亡魂成长起来,恢复了生前记忆的同时也学会了巩固灵体的方法。
可他无法离开那块木头。
几经辗转那块木头埋葬之地边上的小破房子迎来了新住户,一个因为能够看见鬼而被孤立被遗忘还因此摔断腿的小男孩。
朱崇明和阿明意外相识之后成了朋友,阿明因为终于遇到能够和自己交流的活人而欣喜,他帮朱崇明赶跑那些缠人的厉鬼冤魂,朱崇明为终于交到朋友而高兴,他把每天的见闻和阿明分享。
两人虽然生死相隔,年纪不同却每日愉快的相互陪伴,从朱崇明的童年到青少年再成长为青年,小学初中高中再到,甚至因为阿明的影响朱崇明立志考上了医学院。
呃......事情到此为止,那也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治愈系阴阳基友情。
可他们平静的生活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发生了意外转折。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阿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邀请他加入‘互助会’,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一开始我们只以为是推销没当回事。”
在听见互助会三个字的时候重九斤竖起了耳朵,听得越发认真起来,心里疑惑是她听说过的那个互助会吗?
“后来对方频繁接触阿朱,信息电话邮件不断,一直劝阿朱加入他们的互助会,他们似乎知道很多阿朱小时候的事......后来甚至堵到了家门口。”
“阿朱并不愿意加入这个组织,他们竟然想要强行带走阿朱,我当然不同意,他们派人动手的时候我们打了起来,阿朱差一点就死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暂时附身在阿朱身上,再将阿朱养护在心口慢慢温养。”阿明和怀里的怨灵朱崇明四目相对神色缱绻,“也是在生死之际我们才意识到原来我们不止是朋友而是真正的灵魂伴......”
就在阿明说到关键的时候被重九斤打断,
“等等,我捋一捋啊,朱崇明的身体没死透那他是怎么成为怨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