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佑妈妈敲了敲大智房间的门,大智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纵然这一切都在佑佑妈妈的意料之中,但是佑佑妈妈和大智妈妈一样,觉得敲门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哪怕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现在正在生大人的气所以不会做出回应。但是,佑佑妈妈仍然觉得,在进一个人的房间时,“敲门”这件事情,是有绝对的必要的。
敲完门后,佑佑妈妈温柔地说了一句:“大智,是我。”在这之后,佑佑妈妈才轻轻地推开了门,进入到了大智的房间。当佑佑妈妈看到大智的时候,大智正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前方的地板上。地板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如大智的眼神中,什么都没有一样。
佑佑妈妈将自己的脚步放的非常轻非常轻,慢慢地走到大智的身边。其实,佑佑妈妈知道大智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到来,只是大智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而已。佑佑妈妈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放低,以同样的姿势坐在了大智的身边。虽然大智仍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但是在看到大智并没有很明显的抗拒时,佑佑妈妈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而此时,大智妈妈正在大智房间的门口,不敢进来,只敢悄悄地将上班前稍微地探进房间来,目光中既是担忧又是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却又不敢接近。洞悉到大智妈妈此时复杂的内心,佑佑妈妈给了大智妈妈一个鼓励的眼神,无声地向大智妈妈传达着:“放心吧,这里有我呢。”接收到了佑佑妈妈眼神中所传达出来的信息,大智妈妈心里踏实了许多,但是那口气仍然没有松下来,用眼神回应了佑佑妈妈,仿佛是在说“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之后,大智妈妈再看了大智一眼,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并且把大智房间的门也给带上了。
“大智,你想跳舞吗?”佑佑妈妈并没有单刀直入地将大智和大智妈妈之间的问题给抛出来,而是用一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口气,问大智一件非常理所应当的事情。的确没错,每一次大智见到佑佑妈妈,基本上都是在公园中,佑佑妈妈会带领着一群孩子们一同跳舞。大智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佑佑妈妈的时候,当时他就很想要加入佑佑妈妈和那些孩子们的队伍。当时大智相信,如果能够和其他孩子们一起,跟着美丽的佑佑妈妈跳舞,一定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忘记所有的不快乐,忘记所有的与众不同,忘记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这个事实。
最后,大智的确是忘记了。在佑佑妈妈的带领下,在和其他孩子们一同的互动下,大智的确是忘记了。他忘记了许多的烦恼,许多的不快乐,也忘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当时只觉得自己和其他的孩子们一样,是一个最普通的孩子,可以欢笑、可以跳跃、可以无障碍地去学习和生活,没有任何的怪异眼光会投向大智。
那些所有的烦恼和困扰,大智全都忘记了。当时他所记得的,只有领队的佑佑妈妈和队伍中的其他孩子。但是,他同时也忘记了,他的妈妈,仍然在边上关注着他所有的一举一动。甚至,当时的大智也没能看到大智妈妈的眼中,噙满着的泪水。感受到大智可以忘却掉所有的烦恼与不快,发自内心的露出如此欢乐的笑容,这是大智妈妈终其一生想要追求的东西。那一天,大智真的快乐,一如,大智妈妈也和大智一样的快乐,或者说,要比大智更加地快乐。
“大智,你想跳舞吗?”佑佑妈妈坐在大智的边上,再一次向大智抛出了这个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佑佑妈妈看到,大智哭了出来,眼泪不断地掉落了下来,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哭声,但是这种无声地哭泣,让佑佑妈妈觉得更加地心疼。佑佑妈妈用手臂挽住了大智,让大智靠在自己的身上。
大智的身上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佑佑妈妈希望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大智,也希望将自己心中对于大智的认可,传递给他。她也更加希望,可以将对大智妈妈的那份理解,一同传递给大智。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大智还是大智妈妈,都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他们母子两人,没有一个人应当去承受这份悲伤。
“大智,你知道吗?我在公园中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是一个好孩子。”大智的眼泪逐渐开始停止掉落,佑佑妈妈选择继续将她想讲述的过往给讲完。
听了佑佑妈妈说到“好孩子”三个字,大智微微将头转向了佑佑妈妈,无助的眼睛对上了佑佑妈妈肯定的眼神。佑佑妈妈微微一笑,继续讲下去:“大智,那天我能够感受的到,你是真的快乐,你的笑容和笑声都令我影响深刻。”
佑佑妈妈谈到第一次见到大智时的过往,也勾起了大智对于那个时候的回忆。当时的大智,的确觉得非常的快乐,以为只有在跳舞的时候,他可以和别人完全变得一样,不会被特殊地对待。大智回忆起那一天的快乐时光,忍不住向佑佑妈妈脱口而出了一句从他懂事以来就一直潜藏心底的疑问:“为什么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呢?”
面对大智的问题,佑佑妈妈没有丝毫的意外或是费解,回应了大智的疑问,以及那一句:“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呢?”
这一回,是大智听到了这个回答,而愣住了。一直以来,大智想过的问题,只有是“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要和别人一样呢?”
看到了大智的沉默,佑佑妈妈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继续说着:“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孩子的笑容和笑声也都是不一样的,你当时的笑容和笑声在我看来,就是非常地与众不同。你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孩子,这是你的优点,大智。”
“纯粹?”这是大智第一次听到佑佑妈妈如此正色地评论自己,或者说,也是大智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正色地当着自己的面评论自己。但是,相比起“纯粹”这个评价,大智更在意的,是佑佑妈妈前面说的那一句话。那一句,“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不一样吗?在佑佑妈妈的眼中,所有的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吗?可是,大智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不就和别的孩子一样吗?为什么在佑佑妈妈的眼中,这种不一样反而成为了一种优点呢?
大智无法快速地理解佑佑妈妈所说的这一切,大智也无法判断,无法快速理解的原因,是否就是他身上那种“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