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地上挣扎了良久，终于两腿一蹬，没了动静。

村民们哗然，纷纷伸长了脖子，个子矮小者看不清，竟扶着前面的人肩膀，一边跳，一边极力想看清。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药有作用了吗？”

“不知道啊，好像没动静了。”

“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立刻在人群里掀起轩然大波，死人，这可是件大事，虽然刚才两人命悬一线，但也不至于死掉，因为吃了蝴蝶忍调制的汤药死掉，这笔账自然该算在蝴蝶忍头上，村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蝴蝶忍以及站在蝴蝶忍身边的张协身上。

“死人了！死人了！”

有人在人群里大喊。

顿时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人说等等再看，说不定是药效还没到，有人断定就是死了，人都僵硬了，铁定是死掉了，还有人说先把那几个不速之客绑起来，等事情弄清楚了在做定夺，甚至有人囔囔山神的责罚来了，山神会将大家都杀光。

全村人都在惶恐，都在不知所措，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平躺在地上的村田中正和松下正男，也不知是期待他们坐起来，还是期待他们千万不要动弹。

蝴蝶忍的脸色霎间苍白，她惊讶地望着张协：“不可能呀，天星草和紫藤花都不是毒药，怎么会害死人，就算无法救治他，也应该没有动静呀。”

天星草可以服用，加上紫藤花药效更佳，而紫藤花也可以单独服用，对人体无害，这两种药草只对恶鬼有效，所以是解恶鬼之毒的利器，如今却横出异变，令蝴蝶忍始料不及。

“天星草和紫藤花精华的配制，只会对恶鬼之毒有效，不可能会吃死人，”蝴蝶忍眉头紧皱，她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俯下身，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她的脸色瞬间更白了几分。

“他们，死了。”

人群又一次躁动起来，他们喧闹着，却不敢上前确定村田中正和松下正男是否真的已死，也不敢上前搬动尸体，一边高呼着山神的责罚，一边将包围圈缩小，让张协和蝴蝶忍无法移动。

老妪从人群里走出来，浑浊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张协和蝴蝶忍身上，她发出破鼓一般沉闷的声音：“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不仅没有救下他们，还得罪了山神，我早就告诫过你们，要想救人，必须抬去找山神，只要山神原谅了他们，他们自然能活，你们……你们害了两条人命啊！”

张协心头如遭锤击，脸色也苍白如纸，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掉，他却无能为力，也许圣女说得对，解铃还须系铃人，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张协半跪在地上，面对那两具尸体，说不出话来。

“快把他们绑起来，还有那几个一起来的家伙，他们是给村里带来灾难的罪人，”人群里有人高呼，立刻得到村民们的附和。

“对，就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才让村里出这么多事，他们未来之前，村里可一派太平。”

“得罪了山神大人，其罪当诛！”

之前还对张协等人表示信任的村民们开始倒戈相向，矛头直指张协，还有借给张协等人铁锅的那家人，也被揪出来，接受全村人的指责。

“你们为什么要借东西给他们，你们不知道他们是要害死我们吗？”

“你们也要接受山神大人的惩罚，你们也上山去吧，如果山神大人饶恕了你们，你们再回来，否则永远不要回到我们村子。”

喧闹的声音让借出铁锅的夫妇瑟瑟发抖，他们紧紧抱着对方，蜷缩在地上，无力反抗村民的指责，曾经他们也站在人群里，曾经那些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和亲人，现在却变得那么陌生，那一张张无情的嘴脸，灼痛了夫妇二人的心，但是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在刺耳的责骂声中，站不直腰，走不了路。

“不是，我们，”女人想辩解，却被村民们的指责声淹没，连最后一个也石沉大海，她无力的垂下头，眼神黯淡。

男子抱着女子娇弱的身体，感受到女人的颤抖，以及那份无助的惶恐，他也害怕，这群疯了一样的村民，或许会将他们用石头砸死，亦或许会将他们绑在石头上，从无影山上扔下来，但是最有可能的是，让他们上山，在无影山上自生自灭。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无疑给他们宣判了死刑，死后连祖坟都进不去，只能成为秃鹫、野狼的食物，最终变成畜生的粪便。

村里人本身融洽友爱，但只要涉及到无影山上的山神，哪怕是亲生儿子也得大义灭亲，如今山神在村民们眼中的地位，已经凌驾于任何事物之上，山神便是他们的一切，没有山神，村子也不复存在。

夫妇二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没想到的是，一个铁锅也会闯出这么大的祸端，张协向他们借铁锅时，他们欣然地借出，不过是个铁锅而已，天大的祸事，也追究不到铁锅上来，难道张协等人还能用铁锅来威胁到山神大人？

万万没想到，张协等人用铁锅熬药，救治被山神责罚的人，而且整件事还在圣女极力反对下进行，更没想到，被救治的两人竟然还是死了，张协等人是外人，虽然也会受到惩罚，但绝对不会比他们两人更重。

更何况张协等人不简单，从随身带刀，以及甘露寺小露一手上便可看出，这群人身手不凡，但他们只是普通村民，和人群里的每一个人一样，每天耕田劳作，采桑织衣，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一无后台，二无老小，男人很绝望地闭上眼睛，这次看来在劫难逃了。

老妪冷眼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一对夫妻，声音冷淡：“你们两人怎么这么糊涂，事已至此，就让家法伺候吧。”

村子里是一个大家族，从祖上传下来已有数十代，起初村里有村长、族长、长老等位，但随着时间推移，圣女一人揽权，地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于是取消了那些位置，单设圣女之位，统领全村。

家法，是乃圣女私人设立的惩罚机制，内容令人不忍直视，一套家法下来，受罚之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在一百多年的村子历史中，还从未有人能承受住家法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