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巅,玉门宗遗址,少年与老者神色肃穆。
恢弘的灵气咆哮肆虐,竟各自占据了半边天幕。
这样的场景太过恐怖了,若非此地是在高山之巅,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不可。
老人身影一步步逼近,“记住我的名字罢,杀你之人,太上三道分身之一,太玄。”
“会记住的。”陈修轻声开口,有些人的名字,他是无论如何都记不清楚的。还有些名字,则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
这是一位道友。
只是他走错了道。
随着话语声一并响起的,还有恐怖无边的灵气在半空中轰然爆裂,衣衫飘荡,震耳欲聋的风声。
两人的身形一并动了,像是流光掠影,速度之快,难以看得真切,只见两道白色流光闪烁,倏尔间横渡挪移,风驰电掣。
这样恐怖的大碰撞难以用言语形容,每一次硬悍,都像是两座高山轰隆隆对撞,可怖的声响。
“你的蛮力果然不俗。”碰撞声中,太玄的名字忽地响起,“难怪天帝会对你如此看重……若非无端造下此等杀孽,恐怕便是我都会心动,收你为弟子。”
“并非是无端。”陈修的声音也在一片轰隆中炸响,“他们非要死不可。”
“无稽之谈!”太玄冷笑,“玉门宗偏安一隅,从不与其他修行者争斗,满门皆是良善,又何罪之有?”
“不与修行者争斗,便可以对凡人生杀予夺吗!”陈修冷然开口,随着话音落下,一道灵气匹练蓦然爆裂,炸出可怖的威能。
“你是因此,才杀了玉门宗满门?”太玄的声音透着讶然。
陈修不答,威能可怖的攻击在他面前肆虐,逼得他不断后退,没能找到说话的余暇。
这位名叫太玄的修行者,实力实在太过恐怖了!
“原来如此。”太玄喃喃一声,他的攻击忽然放缓,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你想要变革,想要人族也能拥有与我等修行者同样的地位,这……”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许久。
陈修目光亮起,难道这座世界之中依旧有同道,有如此强大的助力吗?
只听那太玄继续道:“这太过愚蠢了。”
陈修目光再度变得黯然,感觉心都向下坠了些许,一时间未能全力防守,被一道灵力匹练轰击在心头,身形跌飞出去。
这道灵力匹练的威力实在恐怖,径直将陈修砸出数百米,威能迸发间,陈修忍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满是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堪。
只有那袭蚕丝白衫依旧一尘不染,这是一位朋友送给他的最后礼物,无论如何,都要小心保管。
太玄在灵气簇拥下一步步逼近,周遭狂风呼啸,像是难以匹敌的伟岸天神。
他一边走,一边又重复了一次:“这太过愚蠢了。”
“修行者屹立在天幕上,掌握所有的权威,自应当高高在上,这是不可逆转的天理,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想要更改?”
“究其根本,你不过是个少年人罢了!仗着些许的蛮力便洋洋自得、异想天开吗?简直是愚不可及!”
“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底牌?有什么依仗?一腔少年热忱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利剑,狠狠刺在陈修心头。
穿着蚕丝白衫的少年人身形躺倒在玉门宗的楼宇间,目光有些灰暗。
太玄说的的确不错。
好歹承认吧,陈修。
好歹承认吧。
他闭上了眼眸,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这的确是事实。
你不过是个少年人而已,缘何敢夸下这样的海口?缘何敢更改自古以来的真理?
你远没有那般伟大,没有缜密的思维与计划,没有冷硬的血与心。
见到受苦受难的人便想着帮助,脑袋里的想法一天换上一个,甚至连自律都做不到,记性也混混沌沌。
你远称不上专业救世者之几个字,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人而已。
凭借一腔少年热忱,能走到哪一步呢?
好歹承认吧,陈修,他对自己说。
好歹承认吧。
“也罢。”忽地一声叹息,太玄看着陈修,蓦然大袖一挥,“便让你看一看吧。”
“少年人!”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浩瀚巍峨,像是群山河流在低语,有一种神祇般的莫名威严。
“识得天高海阔否?”
陈修皱起眉头,他身边的场景蓦然变幻,不再是高山之巅,玉门宗遗址。
抬头向四周看去,竟是一片蔚蓝。
“这是……”陈修忍不住喃喃。
他竟来到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洋中,入目所及,海洋与天空俱都是一片蔚蓝。
“识得天高海阔否……”陈修喃喃出这一句话,忍不住苦笑一声。
那名叫太玄的修行者,是要让自己意识到天高海阔,明白自己的无力与渺小之后,再不甘无奈地死去吗?
倒真是有闲情逸致。
“空间法宝……”他环顾四周,自语喃喃,以前也曾见识过类似的东西,这样的法宝极其玄妙,若未曾修行有空间挪移的法术,便只能一步一步走到这座法宝世界的尽头。
他闭上眼眸,脑海中象征着世界毁灭的倒计时流逝得极为缓慢,只约莫有平常的万分之一左右。
“看来此地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陈修作出了判断,旋即长出一口浊气。
他踏出一步,直接行走在碧蓝的海波上,每走一步都横跨数百米。
这样的速度超乎常人想象,但在这一望无际的海洋面前,依旧只能用不值一提来形容。
有徐徐的风声,海天一色,难得的美景,却无暇去欣赏。
不知行走了多久,陈修眼前,却依旧是一片碧波万顷,这让他长出一口浊气。
“天高海阔……”他自语一声,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疲惫。
这四个字最艰难的,并非是天有多么高远,海有多么广阔。
而是你不知道天有多高远,海有多广阔。
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呢?陈修得不到答案,得不到回馈。
亦或者……永没有尽头?
他呼出一口浊气,沉默地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