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马车内壁,傅相思重新闭上了眼睛,可还没有等她睡着,就被独孤羽轻轻地拍醒,“傅相思,你醒醒。”
是独孤羽的声音。
傅相思勉强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怎么了?”
独孤羽半蹲在她的面前,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外面有人要见你,你见不见?”
有人要见她?
傅相思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谁要见我?”
她是偷偷跑出宫的,可怎么一下子那么多人知道她出宫了?
究竟是哪里漏出了风声?
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暗九,但很快便否认了。
独孤羽小心翼翼地回答,“慕容祁。”
闻言,傅相思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虽然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慕容祁这个名字,可她还是觉得这个名字久违了,像是从世上消失了很久似的。
想到之前独孤羽跟侍卫的对话,傅相思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个醉鬼?”
独孤羽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成亲后没有多久,便变成了酒鬼,整日整夜地酗酒,其他什么事情也不管。慕容将军与夫人,还有舞儿,都为他操碎了心,却谁也改变不了他的现状。”
还有一点独孤羽故意瞒着没说,除了酗酒外,独孤羽还迷上了女人,一个又一个地往将军府带,有一次独孤舞哭着说,“再这么下去,我哥纳的小妾都要比我家的佣人还要多了。”
傅相思自言自语道,“四师兄,他变成了酒鬼,怎么会?”
独孤羽看着傅相思失神的样子,忽地想到了自己的皇兄,便忍不住偏心道,“你不想见就不要勉强,我去把他拉走。”
眼看着独孤羽准备起身下车,傅相思却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我见。”
独孤羽怔了怔,心里顿时后悔极了。
若是被皇兄知道,估计连掐死他的心都有。
刚才确认对方是慕容祁的时候,他就该把他撵走,而不该听他那些醉言醉语。
傅相思早已不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而是他皇兄唯一宠着的女人!大逑国的皇妃,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傅相思微微起身,却见独孤羽曲着身躯挡着门,且露出了十分纠结的神情,明显不太乐意让她下去见人,稍稍一怔,便猜到了原因。
“独孤羽,”傅相思笑眯眯地调侃道,“你怕我跟他旧情复燃跑了,给你皇兄戴一顶高高的绿帽子?”
心思轻易便被猜中,独孤羽俊脸红了红,不好意思道,“哪哪有?”
傅相思重新坐下,一脸淡然道,“待你的青梅竹马变成了后宫的娘娘,有一日后悔了,欲跟你重修旧好,你可愿意?”
独孤羽被傅相思这个假设吓到,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他突然想明白了,慕容舞没有骗他,一直以来,她确实没有爱过他。
她只是拿他当掩护,默默地,偷偷地爱着他的皇兄。
所以,一旦慕容舞进宫,高兴都来不及,怎可能后悔?
傅相思看着颇为不自信的独孤羽,无奈地笑道,“你别当真,只是假设。”
独孤羽便认真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一本正经道,“哪怕她现在后悔,我也不会再跟她”
他跟她,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哪有什么旧好呢?
慕容舞只是故意跟他保持暧昧的关系,却从未跟他表达过爱意。
傅相思笑了笑,“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分开了便不会后悔。”
独孤羽相信她对皇兄的忠诚,却还是不情愿的嘀咕道,“那你还去见他,不怕皇兄知道了吃醋?”
“你皇兄是我的大师兄,慕容祁是我的四师兄,哪怕做不成夫妻,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当亲人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力所能及地帮一帮?”
眼前这个特别的女子,本就重情重义,若是她狠心不下马车,就不是他所欣赏的荷妃了。
独孤羽默默地点了点头,退后一步让开位置,且帮傅相思高高地撩着车帘。
他相信她,想必皇兄也会相信她,所以不用防备地跟随。
傅相思对着独孤羽粲然一笑,便跳下了马车。
隔着一匹马,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方挡着路的男人。
那身型确实是慕容祁的,哪怕不复曾经的挺拔与结实,她还是可以从茫茫人海中认出他。
这个给过她此生最多温暖与快乐的男人,给过她最长时间陪伴的男人,也给过她最大伤痛的男人,其实已经融进了她记忆的骨血中。
凌乱的长发盖住了慕容祁那大半张脸,可傅相思偏偏感受得到,此刻他正在透过发丝之间的缝隙看她。
傅相思朝着他所站的位置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去,可只走了一半,便走不下去了。
独孤羽说慕容祁变成酒鬼的时候她并不愿意相信,她如何能相信那个开朗阳光、健康温暖的男子,会变成眼前这副颓废到不能再颓废的样子?
独属于慕容祁的那些精神气,像是都死去了?
傅相思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噙满了眼眶。
她那么好的四师兄,只犯了一次大错的四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时间尚早,大街上行人极少,显得极为空旷与寂寥。
想着还要早点赶回宫,傅相思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了慕容祁的面前。
而慕容祁却在她距离她只剩一步之距时,猛地退后一步。
傅相思一步一步地逼近,直到慕容祁的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伸出手,傅相思把慕容祁脸上的那些头发拨开,露出那张仿佛老了十岁的脸。
那张清俊的脸庞仿佛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傅相思眼里噙着的泪花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四师兄!”
刚喊一声,傅相思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阿思。”慕容祁也出了声,只是他的嗓子被酒浸泡太久,已经显得沙哑沧桑,“别哭,我我不值得你哭!”
傅相思望着这个明显瘦了好几圈的男人,举起拳头就想像以前那般想砸就砸,却在即将触到他时猛地收了回来。
她怕他已经没有了那副强健的身躯,会被她轻易给砸倒下。
“慕容祁,放弃了我这么一个丑怪,你该活得越来越好,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傅相思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