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独孤羽行色匆匆地进了宫。
他本不知道后宫发生的事,是太后昨晚派人给他捎了口信,他才知傅相思出了大事。
原本,独孤羽欲连夜入宫,可是,一想到他即便进了宫,也不适宜去九龙殿探望傅相思,便只能强忍焦急与担忧。
独孤羽的脚步不听使唤,率先便走到了九龙殿,想要见一见傅相思。
可是,莫公公却婉拒了他,“九王爷,皇上与荷妃娘娘还在睡,没起呢。”
言外之意,他若是要探望人,只能晚点再来。
独孤羽点了点头,盯着寝宫的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走进慈宁宫时,太后已经在正殿里坐着等他。
看到太后的脸色十分憔悴,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独孤羽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道,“母后叫儿臣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母后并不知他对傅相思暗生的情愫,所以不至于就因为傅相思出了事,而把他叫进宫来。
他猜,必然是傅相思中毒这件事还牵扯了其他事,而母后解决不了,才会召他进宫来帮衬。
太后看见小儿子出现在面前,眼眶顿时变得又热又湿,满脸委屈道,“羽儿,你皇兄把荷妃中毒这件事,全怪罪到了哀家的头上,哀家心里难过。”
独孤羽蹙了蹙眉,难道母后召自己进宫,只是为了跟他倾述难过的心情?
“母后怎会与此事扯上关联?”独孤羽困惑道。
“唉!”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舞儿宫里的一个婢女小莉,无意间听说了荷妃与安之素的谈话,说荷妃曾经让安之素代替她侍寝,且昨晚,荷妃还与野男人在寝宫里私通幽会。”
独孤羽的俊眉蹙得更紧,“一面之词,母后就信了?”
太后点了点头,“舞儿的人,哀家怎么会信不过呢?”
独孤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母后糊涂。舞儿已经不是当初的舞儿了,一旦进了宫,便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各种勾心斗角,母后是个身经百战的过来人,怎么看不出来事情的真假?”
太后拧眉道,“羽儿你的意思是,小莉说的全是假话?这不可能吧?”
独孤羽一脸笃定道,“必然是假话,舞儿失去了孩子,伤心过度,极容易做出一些极端的耸人听闻的事。这且不论,单凭儿臣对荷妃的了解,她为人真诚坦率,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来。”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此刻听你这么一说,哀家也觉得自己昨日过于冲动了,自以为抓住了荷妃犯错的把柄,可以趁机狠狠惩治她一番,却一点儿也没有想过,她是否是被冤枉的……哀家,确实有点老糊涂了。”
独孤羽紧紧地抿着薄唇,没有吭声。
“荷妃是在哀家的慈宁宫里受了伤,皇上或许怀疑那个刺客还是哀家安排的。”太后一脸惆怅道,“哀家虽然讨厌荷妃,却并没有想过要直接置她于死地。”
独孤羽忍不住问道,“母后为何那般讨厌荷妃?在儿臣看来,无论她的谈吐还是性情,都比舞儿要讨喜得多。”
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牵扯到我们这一辈的恩怨,说来……话长。”
独孤羽便听懂了,没有再指责,只是安慰道,“皇兄还在气头上,又在乎荷妃的安危,难免会对母后说了重话。还望母后理解与海涵。等事情水落石出,荷妃的毒解了,皇兄冷静下来,放松下来,定然会来跟母后致歉。”
太后面露苦恼道,“太医们都会荷妃所中的毒束手无策,荷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剩下的话,太后没有说出口。
荷妃一旦死了,她并不担心皇上会找自己算账,她没有做过的事,不怕任何人来查。
太后怕的是那个孟烟雨会找自己算账。
那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女人,她可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初若不是孟烟雨主动舍弃了先皇,那皇后的位置,哪里轮得上她来坐?
闻言,独孤羽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怎么可能?母后,荷妃身上的毒果真那么难解?”
太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毒非但难解,且还有极大的传染性,哀家急着召你进宫,就是想让你去劝劝皇上,关心荷妃可以,但千万要小心,与她保持安全的距离。”
“听说,昨晚皇上根本就没有与荷妃分开睡,而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哀家真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后哽咽道。
独孤羽的脸越听越惨白,他一点儿也不担心皇兄的身体,他担心的是傅相思能不能扛过去。
若换成是他,也会跟皇兄一样,不听任何人的劝,不可能去远离自己心爱的女人。
在生离死别面前,那毒算得了什么?
“母后,皇兄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且有些事,上天早就已经注定,你担心也是多余的,不如安下心来。”独孤羽安慰道。
太后却不以为然,且痛心疾首道,“皇上早就被荷妃迷昏了头,哪还有什么分寸?这大逑国,是你父皇九死一生创下的基业,可不能毁在他这一代的手里。若是你对治国之事有半分兴趣,母后何须担心他的安危?”
太后这情不自禁的心里话,却令独孤羽心中憋闷不已。
他盯着太后的眼睛,困惑地问道,“母后,皇兄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不担心他的安危?难道他若不是一国之君,对江山社稷没有影响,母后便可以任由他自身自灭?”
太后一时间语噎,“哀家……”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已经难以收回。
且一时间,她也找不到圆场的话。
“儿臣知道,母后从小就偏心儿臣,对皇兄的教养能怎么严苛便怎么严苛,可儿臣希望,母后能对我们兄弟一视同仁。这是儿臣憋了多年的心里话,希望母后能听一听。皇兄已经是一国之君,且治国有方,母后实在没有必要再拿曾经的态度对待他。”
听着小儿子源源不断的话,太后的身躯晃了晃,嘴唇紧抿,半饷都没有吭声,看向地面的眉眼里,尽是难以名状的阴郁墨色。
见太后始终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独孤羽失望又难过地看着她,“母后,儿臣的话哪里说得不对吗?”
太后抱住独孤羽,颤抖着身躯,却久久地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