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先声夺人。
原本在点将台上的公孙明烨和颜秋,以及楚庭城防军的大小校尉,都下阶迎旨。
“恭迎天使!”
“各位将军、校尉,设香案准备接旨吧!”传旨太监对着下阶的各个校尉也算客气,没有一般宫里人的倨傲。
“快,收拾一下,准备迎接圣旨。”圣旨对于这些军士和低阶军官还是很具有神圣性的。很可能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在传闻里和说书人口中才有机会接触到。
在楚庭城防大营的两万余人中,真正面见过大周皇帝的,也只有金榜题名,东华唱名的进士颜秋和榜眼公孙明烨。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皇帝是真命天子,是神圣的,特别是大周立国六百年,皇室早已深入人心,传旨太监的到来,让原本热闹欢欣的大营瞬间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人维持秩序,但是这时候大营内的秩序完全不像庆功宴,反而更是在校场点兵。
一会儿工夫,香案就摆好了。
公孙明烨,颜秋等人也去简单地净手洁面,准备迎接圣旨。
传旨太监恭敬神圣地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小心地放在了香案之上打开。
“楚庭都尉公孙明烨,楚庭府尹颜秋及下属诸校尉,接旨!”
“臣公孙明烨!”
“臣颜秋!”
……
“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庭都尉公孙明烨弘毅忠勇,恪尽职守,大败异族,镇守城邦,实为天赐之英才,朝廷之菁华。特晋公孙明烨为振威将军,假节,坚守楚庭,战时可临机决断。楚庭府尹颜秋,中直善治,实为社稷之良臣,特加封检校户部郎中,望卿尽忠职守,护城安民……钦此!”
“公孙大人,颜大人接旨吧!”传旨太监抑扬顿挫地把圣旨读完,然后交给了公孙明烨。
“臣公孙明烨!”
“臣颜秋!”
“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太监一改刚才的严肃的表情,变得笑意满脸,“恭喜公孙将军,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升任从四品下的振威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里哪里,公公过誉了!不知公公如何称呼啊?”拱手一礼,公孙明烨对传旨太监还是很客气的,对于这封建王朝下的太监,他不像一般清流一样嗤之以鼻,他看待宫中宦官的眼光还是比较平等的。虽然其中有李奉恩那样的弄权的腌贼,但是大部分其实都是被逼进宫的可怜人,虽然有些贪财,但是本性其实不坏,并不是想前世的电视剧中一样,太监就都是十恶不赦。清流中也不一定全是什么忠正之臣,前兵部左侍郎余伟文,二甲进士出身,还曾任监察御史,任岭南刺史时,还曾以文官之身,提调水师,可以说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一样是变节投敌了。
“公孙将军客气了,杂家是宫中御马监中的一个下人,贱名赵怀恩,哪里值得谪仙人这一礼啊,到让杂家受宠若惊了!”
“赵公公客气了!”
这赵怀恩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和公孙明烨客套的时候,也没有忘了后面的颜秋。
颜秋出身闽州颜家,虽然年近四旬,但是却担任岭南首府府尹,楚庭的府尹,正五品下,现在又因为云泉谷一战,沾了公孙明烨的光,官升一级,加封检校户部员外郎,正五品上的官衔,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颜大人,恭喜高升啊!这一下就升任检校户部员外郎了,等战事一了,颜大人怕是要升任户部了!”赵怀恩笑着对颜秋说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颜秋对这些宦官的感官不太好,但是人家是来宣旨升自己官的,又对自己很客气,自然也不会给赵怀恩脸色看。
“赵公公哪里话,赵公公是御马监的大太监,圣上面前时说得上话的红人,颜某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公公!”
三人一番客套,后面的诸校尉,品级还是太低了一些,根本插不上嘴。
“那杂家就告辞了!”赵怀恩一看宣完了旨,就准备离开。
“公公要不一起吃点吧,虽然是军中伙食,粗糙了些,但都是些肉食,也是公孙大人家的大厨做的。如果公公不嫌弃,一起吃点吧!”颜秋一看赵怀恩急着走,于是礼貌性的出言挽留了一下,。
赵怀恩正好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饿了,一看桌上都是牛羊肉,心中也有些馋了,在冈州这些牛羊肉都是稀罕玩意,在宫里也就那些贵人们能吃到,而他虽然品级也不算低,但是还是主要以海鲜鱼类蔬菜为食,难得吃上一顿猪肉,更遑论牛肉和羊肉了!
“那杂家就却之不恭了!”赵怀恩就顺着颜秋的话坐了下来,顺便把几个宫中侍卫和小太监打发了回去,“你们回去馆驿等我吧!”
这一系列的动作可是把公孙明烨和颜秋以及一众校尉雷得不行。
颜秋就是客套一下,可是没想到这个赵怀恩真能顺杆爬,真的坐下来一起吃了。
赵怀恩刚拿起筷子,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公孙将军,这是兵部的公文,是兵部尚书周宏博大人让杂家顺道带给公孙将军的。”
公孙明烨接过了公文,上面除了勉励的话之外,还有的就是让公孙明烨代替兵部对云泉谷一役的有功将士进行封赏,不必再上报兵部核准,只需事后报兵部备案就好了,这对公孙明烨无疑是一件好事。
“有劳公公了!”拿着公文,公孙明烨对着赵怀恩又是一礼,以示感谢。然后公孙明烨命人取来了功劳簿。
“咳咳!”公孙明烨清了清嗓子,“弟兄们,还得耽误大家一些时间。我们就借着这庆功宴,论功行赏!”
“好!”下面一片附和之声。
“苏护!”公孙明烨打开功劳簿,开始念道。
苏护一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公孙明烨面前,单膝下跪,行军中军礼。“卑职在!”
“御侮校尉苏护,尔于此战之中,严把云泉谷口,率乾字营,坤字营将士与冲击云泉谷口之敌血战,未曾放过敌军一兵一卒,其功一也;尔于云泉谷口,与耶熊万夫长阿卡里斯基大战数十招,生擒阿卡里斯基,其功二也;兹升尔为宣节校尉,从七品上。”
“苏护多谢将军!日后定当恪尽职守,为国效力。”苏护一个军礼,便退到了一旁。
“赵三!”刚刚用一杯酒勉强把塞在嘴里的羊肉给送了下去,一听自己的名字,立刻站起身,来到公孙明烨身前。把一旁的典韦看得直笑。
赵三忍不住瞪了这个憨货一眼,还敢嘲笑自己,要是换了他不知道怎么手忙脚乱呢!
“卑职在!”
“尔于战前,探得敌情,于此役中侦查四方,严守云泉谷周围,防止敌军逃脱。兹任命尔为御侮校尉,从八品上。”
“多谢大人”
……
随着公孙明烨念读这功劳簿,论功行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凡是参战的校尉各个都有封赏,连一直护卫公孙明烨的典韦也因为护卫之功以及掷戟之功连升两级,成了正九品下的仁勇副尉,直把典韦笑得见眉不见眼。
“凡此战之中参战之将士,乾字营,坤字营赏银十两,记一功,其余人皆赏银三两。”
公孙明烨也没有忘记下层的军士,没有他们就没有这场战斗的胜利,凡是参战者,公孙明烨都犒赏了,反正这钱也不用他出,国库会出。
一旁留守楚庭的将士都以羡艳的目光看着受到犒赏的军士。
“此外,还有这一战中,留守楚庭的将士们。”公孙明烨也没有让留守楚庭的将士失望,歼灭耶熊族大获全胜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是紧守楚庭,保境安民又何尝不是功劳呢?!
“朱成!”
仁勇副尉有点意外了站出了队列,“卑职在!”
“仁勇副尉朱成,老成持重,紧守楚庭,保境安民,也是大功一件,特晋尔为仁勇校尉,麾下楚庭城防军将士,每人赏银一两,民兵团练,赏银五钱。”
“卑职,替弟兄们多谢将军!”朱成很激动,不是因为他官升一级,而是他的弟兄们也有了封赏。
因为他被点为留守,他麾下的兵马也自然成了楚庭留守的兵马,没有办法前往云泉谷建功立业,杀敌报国,他觉得很对不起弟兄们。虽然弟兄也安慰他,守城也挺好,没什么危险,但是他心中清楚,大部分的弟兄都是想在这乱世中搏上一波。如今公孙明烨对留守楚庭的众军也有了封赏,虽然不多,但也是对他们守城的一种认可,这让朱成最是激动。
“封赏完了,多的话呢,我也不说了,大家今晚吃好,喝好,休息好!庆功宴开始吧!”待到公孙明烨说完这番话,楚庭城防大营中,又是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声。
“来来,赵公公请,我们军中饭菜粗糙,还请赵公公多担待点!”
公孙明烨作为楚庭的最高军事长官,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
“公孙将军客气了,杂家在十年前曾经也在北庭都护府当过三年的监军兼镇守太监,那时候,军中的将校吃什么,杂家也跟着吃什么。所以公孙明烨将军不必照顾杂家!”赵怀恩端起了一碗酒一饮而尽,也有一种说不出豪迈之情。
“哦,没想到赵公公还通晓兵事啊!”赵怀恩的这番话让公孙明烨感到很意外。
“只是,耳濡目染罢了,哪里称得上通晓二字啊!”赵怀恩让颜秋感到,与之前接触的宦官有明显的不同,可能是因为御马监出身,还在边军当过监军,所以身上没有那种让颜秋感到难受的阴柔劲儿。于是也放开了喝酒,和几人谈论了起来,“十年前的北庭都护府,我记得那时候的北庭都护,是……”
正在颜秋回忆之时吗,赵怀恩就先说了出来,“是以身殉国的镇北大将军高明杰!”不待公孙明烨和颜秋二人插话,赵怀恩就继续说了下去,“那个时候高大将军还是北庭都护府的都护,也是因为高大将军,才有了今天的赵怀恩,我原本不叫赵怀恩,叫赵城,因为高大将军,我特地向圣上求情,改名怀恩!”
看着一时间因为一个名字而陷入回忆的赵怀恩,公孙明烨和颜秋都没有打断他,只是在杂乱的环境中静静地继续听下去,赵怀恩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着酒一碗接着一碗的。
“那时候我刚刚升任御马监执符太监,前往北庭都护府担任监军和镇守太监,那时候的我意气风发,到了北庭指手画脚,干涉军务。不过还好,高将军很强硬,没有因为我而打乱部属,那时候的我很不服气,自以为看了几本兵书,就能学会行军打仗了!在一次边防视察之中,遭遇了埋伏,高将军呢!没有第一时间来救我,反而把我当成了一个诱饵,大败来犯的羌人和西域人!”赵怀恩又给自己倒了一整碗的酒,“战后,我去质问他,但是他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继续强硬,他一个朝廷堂堂的北庭都护府大都护,竟然向我这个阉人道了歉。我们这些监军太监虽然面上风光,可是大部分的将领都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可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正常人在看。那以后,他成了我的半个老师,我在军务上有什么不懂的,他都愿意教我。三年后,我奉命调入了御马监,没过多久,高大将军也受命整肃龙武军,右迁左龙武军都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呜呜呜……”说着说着,赵怀恩哭了起来,“我没想到啊,呜呜,这一别就是永诀了……呜呜,李奉恩那个混账东西,怎么就把高大将军害死了呢!”赵怀恩的泪水在这一刻再也止不住了,或许是公孙明烨眼中那种平等和尊重的眼神让他想到了故去的高明杰大将军,又或许是公孙家的酒太烈了,早已在他心中埋藏的苦闷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