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怀和Kevin,已经是后半夜了。
易终年本想到洗手间将换下的脏衣物清洗下,这是他当兵多年养成的习惯。但还没等走进洗手间,就听到余生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会哭一会笑的。
“不要我,都不要我!”
“那我也不要你们……不要!”
“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好得很……好得很……”
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半阖着眼,自言自语。侧脸枕着的白色枕头被泪水洇湿大片,另一半枕头则散布着她被雨水打湿的乌黑长发。长发和她一样不老实,凌乱着遮去了她大半脸,被泪水紧紧贴合在她脸颊上,凄楚可怜。
易终年走到床边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明明蜷缩在一团,叫人心生可怜;可她小嘴里仍在振振有词。
“我很开心,我每天都很开心……”
“我才不稀罕你们呢!”
倔强如她,一边说着开心,一边却管不住自己眼角那滚滚滑下的泪疙瘩。
“那你稀罕谁?”
易终年好笑地回怼了一句醉酒的她,而后坐到床边,拿着纸巾帮她轻轻拭去了脸上的氤氲,轻轻择去她脸颊的发丝。
刚刚在楼下,当他听见她说“我不稀罕你了”时,他当时气到爆炸,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关心都喂了狗。现在再听听她这梦中呓语,才发觉自己同她生气根本是一场荒谬。
这小丫头片子,说到底是心软嘴硬。以后同她说话,得反着听。
床上,似乎听见有人听她讲话,余生薄如蝉翼的眼睫毛微颤了两下,而后渐渐抬起沉重的眼皮子,双眼发直地盯着他看,仍旧懵懵的。
“你刚刚说什么?”她皱了皱眉,费力起身回问他。
“没什么。”
易终年觉得自己同一个醉酒的人讲话,根本是鸡同鸭讲。遂收回手,准备起身。
“不对,你刚刚说了什么!”余生很坚持。
见他要走,她一把就抱住了他胳膊。易终年没料到她会抱住自己,所以力气比较大,竟是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余生反倒更加坚持,手脚并用,死死拖住了他,“不准走,话没说完不准走!”
怕摔着她,无奈,易终年只好又坐回了原位。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脖子上多了个全身心扒着他的余生。
他一脸嫌弃地看向她,“可以放手了?”
“不行,话还没说完。”
许是醉酒后头很沉,余生干脆将下巴抵在了他肩上,所以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好闻的少女体香,以及她细腻肌肤上两根斜倒的俏皮眉梢。
心弦微动,他循循引诱:“你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水汪汪大眼蒙着一层醉意,闪现丝丝甜笑,而后她轻轻摇了摇他胳膊,很认真地坚持着:“你再说一遍嘛,再说一遍我就知道了。”
看着她在自己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易终年静静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最后视线停在了她红肿的下眼睑和眼睫挂着的三两滴未干涸泪痕上。
半晌,才又低声问了句:“你心里,有没有特别在意的人?”
三更雨敲窗,潦草了耳畔呢喃;静谧夜漫长,心尖轻晃;床第间,紧坐,一半凉冷一半热;昏黄微光,卸去白日伪装后最真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