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牛排令人难以下咽的口感，虞央不由地瞥着眼前坐着的，正大快朵颐的凌烟。

这个女人居然会在接近午夜的时候，一口气吃了两大份牛排。

这么不健康的饮食方式，配上丝毫没有走样的体型……

“凌……小姐，我想问个事。”虞央忍不住开口道。

凌烟哼了一声，表示在听。

“请问……您是怎么减肥的？毕竟这吃得也太多……”

拜托了，这可是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秘方啊！

卧底熄湮会那时的虞央，面对着中年发福的小肚腩，怎么减都没有任何效果。

但刚问出来，虞央就后悔了。

因为对面的目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冰冷……

虞央立马低下头，老老实实一口一口地挖着自己的土豆泥。

席间再次沉默了下来，虞央尽量控制着进食的速度，因为那一小份土豆泥转眼就快被挖完了……

“下午徐森看的嫁衣样式，他选择了哪款？”凌烟吃完牛排后，拭去了嘴角沾着的黑椒汁，终于开了口。

虞央内心抽抽，心想总算是从刚刚的作死边缘收住了。

下午在警局的时候虞央就重新给手机充上了电，此刻打开图库，将网络上下载的几张图片展示给凌烟。

这些分别是现代、近代和古代的传统女性嫁衣，却因为时间的差异和历史原因有着各自的特点。

徐森所指的那张嫁衣，凌烟只是瞄了一眼就下了结论：“小脚，鞋尖向下，鞋帮部分比较高……是弓鞋，距今二百多年。”

“纳尼！”虞央惊呆了，“难道这就可以定论了？”

凌烟抄起手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不然呢？”

“可这只是鞋子吧，嫁衣不是应该看全身才对？”

“真搞不懂镇抚使是看上了你哪点才把你收入镇抚司的……”凌烟用看智障的眼神睥睨着虞央，“第一个问题，这图是谁选的？”

“徐森啊。”虞央不假思索地答道。

“第二个问题，他当时在电梯里看到了什么？”

“嫁衣女鬼啊……有什么不对的么？”虞央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第三个问题，根据他的口供，他留意的是女鬼的哪个部位？”

“……”

虞央想到了昨天研读的报告材料。

徐森说是因为眼镜掉在了地上，低头去捡的时候，才发现黄波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的。

也就是说，以他当时的情况，应该是从下往上看。

第一眼看到的，肯定首先是那个“人”的鞋子！

“我明白了！徐森先注意到的是女鬼的鞋子！因此在挑图片的时候，肯定趋向于通过嫁衣款式的鞋子来辨认，所以凌缇骑才能判定这是个‘裹脚’并穿‘弓鞋’的女鬼，对么？”

“你还不算太笨。”凌烟话锋一转，“说起来，你们东海大学的校史似乎也有两百多年了。最早是一家私塾，开办者王东海，是专与东洋贸易的买办，起先教授的也并非儒学，反而更像是同文馆一类的洋务学校……”

入学之前，每个新生都会收到校方制发的校史册，里头记载了建校以来所取得的各项成就，以及两百多年来东海大学的历史变迁，开头第一段就是这句话。

这个凌烟，事前看来做了不少功课。

“如果是两百年前……”

凌烟的脸上少见地浮现了思考的神色。

似乎有些棘手。

这是在干啥？

难道是在估计女鬼的等级么？

亦或是在思考下次见面打招呼的招式是咏春截拳道还是直接上极贴山靠？

但思考了片刻，凌烟的头往旁侧一歪，忽然道：“……下次果然还是应该点T骨的，肉眼和沙朗的好像还是肥了点……”

虞央身子一滑，差点没从座椅上跌下去。

“嗯？你怎么了？”凌烟歪着头问道。

“没……没事。”

不要一本真经地想吃的啊！

明明上一秒钟还是在交流案情！

怎么分分钟又把话题扯到吃牛排上了！

不知是虞央内心的吐槽有了感应，还是凌烟确实吃饱了，她终于喊来侍者把餐盘收走。

这时餐厅内的西式摆锤机械钟正好敲响了十二下，揭示了新的一天的降临。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或许你还是应该知道。”凌烟靠在桌前，认真对虞央道。

“许小茶，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你了吧。”

虞央身躯一震，灵魂深处仿佛传来一阵悸动：“你怎么知道？”

“镇抚使和我说的，他还希望我对你保密。

“但要我判断，你并不像那么脆弱的人，所以就说了。”

凌烟轻描淡写地打破了郑毅对她的告诫。

“什么时候的事？镇抚使他早就知道？”

“就在你们天台上打得火热的那晚，她失踪了。”

凌烟拿了支细勺在餐后的咖啡里漫无目的地搅拌着。

“昨天见面的时候，镇抚使就已经知道了，并且正在着手调查……”

虞央明显得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悸动正在增强，就好像潜意识里的某个开关被人按下了，顿时心乱如麻。

“镇抚使现在在哪？我要马上和他联系！”

“你帮不上忙。”凌烟冷漠道。

“我不管，你现在就带我去镇抚司！现在！”

虞央的心神慌乱成一团，仿佛另一个思想占据了他的理智和冷静，急匆匆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坐下！”

凌烟冷肃地喊出这两个字。

宛如佛门狮子吼，这一声当头棒喝，虞央的思绪刹那间变作空白。

再回神时，他已经跌跌撞撞地坐回了位子上，内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

“我知道你和许小茶的关系，但你现在假如贸然行动，并不能起到任何效果，归根结底还是你太弱了。”

凌烟用一副不近人情的口吻阐述着简单而残酷的事实：“初步判定，是熄湮会的‘千面’柳嚣飞在上周六掳走了许小茶，鉴于当晚他就殒命在陈星主手下，许小茶肯定是被他藏匿在了夏海的某处……

“但这只是最好的情况，最怀的情况，是许小茶已经被交给熄湮会并秘密转移了。

“这样的话，对手就不是一个区区二品的柳嚣飞，而是一个可以阳明竹馆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

“说句不好听的，十天前在西山医院，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你已经被那群尸体给啃成骨头了。

“不要以为两次三次死里逃生、侥幸不死，就可以一头闯进修真界了……

“认清现实吧，现在的你——

“弱得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