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渐染云阴。
淅淅沥沥的雨水在夜半时分才将将停下,落得一地积水。
这个时候出发去西山村有点小冷。
沐云峰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正想回黄衣庙里拿点可以御寒的东西,转眼便看见吴家门口围了一堆村民。
出事了?
沐云峰见状,赶紧跑到人群边缘,正要挤进去时,只听见一旁的村民在叽叽喳喳地议论方才吴家院子里发生的事儿。
“什么,你说老吴死了?”
“是啊,身体不知道为啥干成木头块儿啦,可惨了”
“真的假的,咋听起来这么玄乎啊”
“我也是听人说的,也就是一刻钟不到前刘娘给老吴送点东西过去,人就这样了,刘娘直接就晕了,现在还在掐人中呢”
“不会是村子里进啥脏东西了吧”
“不会,驱邪柱不好好的嘛,估计是哪里来的野兽袭击了老吴”
“哎呀!我家还有孙女呀,万事平安,万事平安!”
……
一刻钟不到?沐云峰沉思。
这不就是自己来回铁匠铺的时间嘛。
沐云峰突然想到大李说银板的主人在自己来之前刚走,莫非是这个人来了吴家?
带着疑问,沐云峰望向周围的村民,一个一个仔细检查过去。
根据沐云峰在现实看的悬疑片中,犯罪嫌疑人很多都会在凶杀案后亲自到现场。
可惜,人群中没有生面孔,人极有可能还在院子里。
想到这,沐云峰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般挤进人群,却被一个肥油肚堵住了去路。
肥油肚的主人带着满身的酒气,敦实地堵在吴家门口前,拦住了吃瓜村民无孔不入的视线。
那叫挡得一个严实,肥肉与门缝完全贴合,分寸不差,仿佛和定制的一般。
沐云峰被村民挤得一头撞在肥油肚上,摸了摸鼻子抬头一看,是赵闲。
想起不久前大李的吐槽,心中顿时对好吃懒做的赵闲多了一分鄙夷。
沐云峰甚至一度怀疑膘肥体壮的赵闲是不是灵修院特地派来堵门控制舆情的。
而一旁的村民出于对启灵者的敬畏,没人敢靠太近,只是拿着好奇的视线不断瞄向被肥肉挡得几乎没缝的门口。
沐云峰定了定神,扮出了一幅卑微的笑脸朝着赵闲走了过去。
“赵大哥,你能让我见见吴爷吗,我有事……”
“滚!”
沐云峰话还没说全,被赵闲一声威喝给呛了回去。
“赵大哥,我真有事,您让我见见吴爷吧,改日给您送两只下酒的松鼠过去好不好?”沐云峰表现得十分卑微,差点被自己的演技给骗过去。
赵闲见一声怒喝不成,拍拍肥油肚提了一口足气,声色俱厉道:“我TM叫你滚,沐云峰你TM是聋了吗?滚啊!”
呵斥袭来,震得沐云峰两只耳朵有点耳鸣,瞬间又退到了人群中。
赵闲一身酒气,但依旧清醒地挡在门前,如泰山般丝毫不退让。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沐云峰感觉院子里一定发生了与阴祟有关的事,而且这事还惊动了寻龙镇的灵修院。
故而才让赵闲这个启灵者故意堵在这儿,为的就是掩住村民的耳目。
莫非灵修院早就知道太平村里混进了阴祟却不出手相救?还是灵修院没有告诉赵闲院子里发生了啥,仅仅当个看门柱子站在门口?
由一个赵闲推测出的一切让沐云峰心生不适,突然感觉这村子水很深,完全看不透一方天地里种种阴谋。
看来正常办法是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了。
沐云峰又是像泥鳅般一股脑儿退出了人群,擦身而过时,看到住在吴家院子旁的老王也在人群里瞧热闹。
顿时心生一计。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沐云峰借着虚掩的木门悄悄溜进了吴家旁的邻居家里。
这家邻居姓王,是个鳏夫,专喜欢打听村里的卦之事,此时正在吴家院子门口嗑着瓜子打听这打听那,表情很是猥琐,与刘老头两人甚是谈得来。
大概臭味相投说的就是这俩人儿,要是在现实中,老王绝对能在狗仔界混出点名堂。
沐云峰心里暗道可惜可惜。
瞥了一眼门缝,看见老王依旧没发现自己院子里溜进个人,沐云峰放心地左三圈右三圈活动手脚,打算从侧墙翻进去看院子里到底发生了啥。
一跃,一抓,沐云峰稳稳落在墙头上,距离顶部还剩两个头的距离。
老王家墙头不高,但一般村民想要爬上去还是有点难度,也只有沐云峰这种在密林里经常穿行、手脚灵活的人才觉得轻松。
就在沐云峰头正要露出墙头时,一梭几近透明的能量球从墙头上划擦而去,飞上了苍穹,直接剜去了墙头上一大块泥。
能量似乎直接将泥墙给吞了一大块,并没有引出一丝尘埃在沐云峰脸上,若是沐云峰早一步露头,怕这时早已成了无头尸体。
“卧槽,偷个窥竟然还有生命危险!”
沐云峰一阵心悸,正像只壁虎般趴在墙上,犹豫着要不要探出头看院子里的情况。
片刻,终究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在原本被剜去泥块的缺口,沐云峰探出了半个头,将院子里的一切映入了眼帘之中。
……
院子里,五个银纹白袍人围成了一个圈,双手半举在空中摇晃着,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颂唱着类似超度亡灵的诗歌。
而在五个人中间,沐云峰看到了被一根小臂粗细的钢箭钉在地上的怪物,双眼乌黑,在其大得有点反常的嘴里不停吐着黑气,四肢干枯修长,弯曲的指爪不停地试图抓取身边的白袍人。
只可惜手还是短了那么几寸,人一短便出事。
沐云峰一惊,惊的是这怪物竟然穿着吴爷的衣衫,只是吴爷有头发,而眼前的怪物没有头发,其脸上的肉如同被人扭成一团的橡皮泥一般,已然看不清五官的具体样子。
不一会,沐云峰还是认出了眼前的怪物定是吴爷。
源于怪物手腕处戴着一串黑木珠,这黑珠是吴爷和他妻子的定情信物,沐云峰自然认识。
随着颂唱继续,五个银纹白袍人脚下出现了一圈圈逐渐放大的赤红禁制。
两个禁制圈层便夹着复杂的纹路,书写的符文比梵文圆滑很多,但沐云峰并不认识,只觉得随着禁制变大,周围逐渐变得燥热起来,连地上的积水都蒸腾起了一层白雾。
沐云峰擦了擦头上起的细汗,只感觉自己进了桑拿房,还是以爬墙的姿势进的。
这个姿势勾起了他小时候偷看小姐姐洗澡的回忆。
“嘿嘿嘿……”沐云峰擦了擦口水继续看向院子里。
禁制圈中,被钉住的怪物似乎受到了高温禁制的刺激,如同杀猪般不断嘶吼嚎叫,想要撕碎在他身旁吟唱咒语的五个人。
但其身体被钉加上不够长,一切徒劳无功。
赤红禁制在院门前停止了生长,内里的符文越转越快,而禁制中心的怪物也随着符文的加快,身上开始散发浓重无比的墨黑气息。
“嘎啊啊嘎啊啊……”
沐云峰终于听到了一丝凄厉的吼叫声,大概是禁制直接隐去了院子里的动静,而沐云峰的头正好在禁制内,恰好听到。
……
没有多少时间,禁制中心的怪物顷刻停止了动静,四肢无力地伏在空地上,腐朽的肌肉与骨骼化为一地黑灰,其身上最后一丝黑气在咒语吟唱完后被一缕微风吹散。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归于原点。
“是谁?”
忽然,白袍五人里一人觉察到了有人在偷窥他们,头一侧,随手挥出一记透明能量球挥向墙边。
顷刻间,崎岖的土墙上便是多出了一个和头一般大的洞。
而墙后的沐云峰在怪物没黑气前,便早已跳下土墙开溜。
他知道被那些人抓到,肯定死路一条,于是早早计划好了自己在巷子里的逃生路线,为了保证安全还故意多绕了几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