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峥一怔，抬头望向弘源，发现弘源一双大眼正死死地盯着林峥那磨损的有些红肿的中指与无名指。

“糟了，被这武僧瞧出我偷练指功了？”

林峥心中有点慌，脸上却仍是面带职业假笑，装作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谁说手指红肿就一定在练功的！

双掌合十，缓缓点头道：“还有何戒律，师父尽管说便是，弟子自当严格遵守，绝不越雷池半步。”

少林寺里寺规繁多冗长，因而在举行拜师仪式时，并不会将所有寺规一一念出来。

只会提及最为重要的五戒十禁，剩下的繁琐清规则是在拜师前师父便已经提前交由弟子观看。

等到来到大雄宝殿拜师时，想要拜师的弟子基本都是早已知晓寺中清规，并且同意遵守清规，才会跟着师傅前来大雄宝殿举行仪式。

因而师父念诵五戒十律只是象征性地告知寺中戒律，来到殿内主要是为了举行拜师仪式。

此时在旁观礼的方丈、各堂首座以及心禅堂七老皆是面带一丝疑惑，不知这罗汉堂大弟子弘源为何破坏规矩，擅自中止拜师仪式，要强加戒律到这十戒之中。

无色禅师微微皱眉，开口道：“弘源，其余清规戒律，下去后再慢慢教导渡尘也不迟。”

弘源回过头瞧了眼一旁观礼的诸位寺内高僧，合十行礼道：“诸位师叔师伯请见谅，有一戒律，弟子需得当面告知渡尘才行，否则他日酿成大错，则悔之晚矣。”

诸位首座皆未表态，而是望向了无色禅师。弘源既是罗汉堂首座的弟子，自然由该堂首座自己去管教。

无色素知他这大弟子为人严谨，绝不会胡来。既然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是以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弘源得到师父应允后，这才回过头盯着林峥，瓮声瓮气道：“还有一条戒律便是，不得师授，严禁自行偷学武功。违者重则处死，轻则挑断全身筋脉。”

“这一寺规，你可愿遵守？”

弘源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在场僧众无不低声议论着。不少僧人想起了师父曾经让他们引以为戒的一桩门户大事。

这条寺规，也正是因为那件事而立。

少林这几十年来武学衰微，不问武林中事，也正是拜那件事所赐。

在五十多年前，当时少林寺的方丈是苦乘禅师，是现在天鸣方丈的师祖。

那一年中秋佳节，寺中举行一年一度的达摩堂大比武。

由方丈及达摩堂、罗汉堂两位首座一同考较全寺弟子武功。

等到各堂弟子献技比武完，达摩堂首座苦智禅师开始点评门人弟子武功优劣，以及需要改进之处。

哪知说到一半，突然间一带发头陀站了出来，大声臭骂道：“苦智禅师的话狗屁不通，根本不知武功为何物，竟然还敢坐这达摩堂首席之位，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众僧听完大惊，纷纷表示强烈谴责，仔细一看那喷子，才发现是香积厨中灶下烧火的一个火工头陀。

那火工头陀不惧谴责，舌战群僧，以一喷百：“老秃驴狗屁不通，小秃驴们更加不通狗屁。

“来咬我啊，笨。”

众僧人被喷得一脸口水，纷纷挽起衣袖擦拭，旋即抡拳就要揍他，哪知才刚冲上去，便被他三拳两脚打残了。

本来大家只觉得头陀虽是嘴臭，但好歹是同门弟子，也不便下手太狠。

哪知那火工头陀却出手极是阴狠毒辣，连败达摩堂九大弟子，九个僧人不是断臂便是折腿，无不身受重伤。

达摩堂首座苦智禅师气得白眉倒竖，见这火工头陀使出的全是少林派的功夫，并非别派混进寺中的高手，也只好强压心中怒火，问他的武功是何人所传。

那火工头陀说道：“没人传过我武功，是我自己偷学的，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出这口鸟气。”

原来这头陀负责在灶下烧火。监管香积厨的僧人性子极是火暴，一言不合就拳打脚。

那火工头陀三年间给打得接连吐血三次，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发誓总有一天要报仇，于是暗中便去偷学武功。

少林寺弟子几乎人人会武，要偷学拳招，机会良多。

他既苦心孤诣，又有过人之智，二十余年间竟练成了极上乘的武功。

但他深藏不露，仍是不动声色地在灶下烧火。

不管那监厨僧人怎么拔拳相殴，他也总不还手，只是内功已精，再也不会受伤了。

这火工头陀生性既谨慎又毒辣，直到觉得自己武功已经能打得过寺内所有僧人了，这才敢在中秋大校之日出来跳出来骂人。

数十年来的郁积，使他恨上了全寺的僧侣，一出手竟然毫不容情。

苦智了解了其中原委后，觉得很是郁闷，他明明没欺负过这头陀，况且也是很认真的在点评弟子武功，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被这家伙骂。

当即冷笑三声，离座而起，伸手要和火工头陀过招：“喷子司马！”

苦智禅师本是寺中高手，武功不在这头陀之下，只是年事已高，那头陀又正当壮年。

两人斗到五百回合，苦智才稳压火工头陀。

两人拆到一招“大缠丝”时，四条手臂扭在一起，苦智双手却都已按上对方死穴，只要内力轻轻一发，火工头陀立时毙命。

胜负已分，已经没有再拆解的必要。

苦智觉得头陀虽然嘴臭，但武功已经比寺里大多数僧人强，留他一命，劝他向善。

少林从此也就多了一名顶尖高手，于是不忍就此伤了他性命，双掌一分，喝道：“退开罢！”

岂知那火工头陀会错了意，还以为对方使的是“神掌打”中的一招。

这“神掌打”是少林武功中绝学之一，他曾见达摩堂的大弟子使过，双掌劈出，打断一条木桩，劲力非同小可。

火工头陀武功虽强，但全是偷学，没有师父指点，东学一招，西偷一式，然后凭借自己过人的才智，将招式融合贯通，才使得自己武功精进。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所学的少林武功并不齐全。

苦智使出的这一招其实是“分解掌”，想通过借力卸力的方式，双方一齐退开，乃是停手罢斗之意。

火工头陀却看错成“神掌打”中的第六掌“裂心掌”，心想：“你要杀我，老子就跟你拼了。”

恶虎飞扑，双拳齐击。

这双拳之力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苦智禅师回挡不及，只听得喀喇喇数声，左臂臂骨和胸前四根肋骨登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