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程白眯眼盯着那个被黑雾所笼罩的身影,他意识到,这具名叫科瑞的躯壳已然被某个未知的存在所接管。
“嘶哈嘶哈”
面对程白的询问,那团浓重的宛若实质的黑色雾气下传出了粗重的喘息。
“不能沟通的类型吗......”
年轻人若有所思道,凭刚才它利用科瑞身体攻击自己的行为来看,这东西应该并不是什么善类。
程白俯身,动作迅速地从法兰那留有余温的尸体边拔出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他把江岚的身形掩在了身后,没有一丝光亮的雪夜之中,女孩眼瞳里的深蓝愈发炽烈。
年轻人把剑横在身前做出戒备的姿态,在前世有意识的练习中,这种单手长剑一直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优武器。
在身边有人需要他保护的情况下,未确定对手的能力之前,程白并不打算率先出手。
黑雾下的那个身影仍在粗重地喘息着,程白皱了皱眉,这种光线强度下,他连确定对方的位置都十分困难。
雪夜总是格外的漫长。
“嘶哈”
一人一影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
江岚畏畏缩缩贴在年轻人地身后,方才法兰被一剑击杀的血腥场面给这个刚从恐惧中走出的女孩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今天晚上她所见所闻的震撼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女孩可接受的范围。
但她却又不敢过于靠近这个此时唯一能给她依靠的男人,比起被未知的存在掠去生命,女孩更害怕自己的行为会给程白造成更多的困扰。
在被他人拯救之时,有人感恩,有人哭泣。
有人不择手段地展示着自己的卑劣和无助,只为从他人手中得到更多的援助;也有人千方百计地积攒着机会和力量,只为在他人受难之时能给予更多的援助。
而对于后者而言,当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回敬那些向他们伸出援手之人时,这些可怜而又可贵的灵魂往往会成为自卑滋生的土壤。
对自我的撇弃,只因对他人的无能为力。
程白没有注意到女孩的心态究竟发生了怎样微妙的转变,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黑雾,全神贯注地在黑夜中观察着自己的对手。
这片怎么看怎么诡异的黑雾,想必也是对方能力的一部分。
年轻人的肩头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但那片黑雾却仍是在原地四散飘动,看起来没有半分想要进攻的打算。
它到底想做什么?
程白内心的疑惑愈发浓重。
“嘶哈”
.......
程白甩了甩手中的长剑,让自己的身躯不至于因为寒冷而过度僵硬,那些积累在他身上的雪花也顺势被抖落下来。
而就在此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变得有些开始不听使唤。
低下头,明明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程白却清晰地看到一团幽暗的黑茫正在死死缠绕着他的右腿。
根据他成为灵蚀者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这东西应该属于灵能的一种。
年轻人的心倏地沉寂下来。
既然他在光线充足的条件下都没有察觉到黑雾对科瑞的进攻,那么他又凭什么能在完全漆黑的环境下对黑雾的侵蚀做出反应。
程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嘶!”
察觉到程白的挣扎,那团黑雾的喘息声变得愈发急促,与此同时,程白右脚处的僵硬感开始以一种让人恐慌的速度开始向他的全身蔓延。
黑色的幽茫侵蚀着他的血肉,程白来不及思考便已经拔剑奔向了那团黑雾所存在的位置。
如果不能在它完成侵蚀之前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给除掉,那么科瑞这副样子大概就是他的下场。
而呆在原地的江岚似乎被年轻人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女孩站在雪地上踌躇了一会儿后却并未选择离开,只是将自己隐藏在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隐蔽的角落,泛着蓝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片漆黑的战场。
虽然担心呆在这里会给程白添麻烦,但她做不到毫无责任地远去。
江岚不想做一个只知道蜷缩在角落里聆听他人死讯的人。
“没,嘶没有人”
黑雾下的那个影子模糊不清地咆哮着,挥动手中的武器对上了程白劈下的长剑。
哐
铁器相碰的脆响打破了雪夜的寂静,武器上传来的震感让程白险些丢掉手里的长剑。
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不是什么普通意义上的人类。
黑影嘶吼着挑飞了程白手中的长剑,漆黑的匕首透过黑雾直指他的心脏。
武器失手的一刹程白便已经开始后退,但已经蔓延到整个右腿的僵硬感延缓了他的步伐,那把漆黑匕首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呃!”
程白打了个寒颤,那把武器在他手臂上留下的伤口似乎和右腿的阴影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反应,就像是电路被连通一般,僵硬的感觉以一种让他感到恐慌的速度蔓延。
“没有人有义务,为你们的罪孽买单。”
黑影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追击,只是站在原地重复着那冰冷的呢喃。
程白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某些不久之前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翻新且重复,最终定格为那个在教堂后那个背刺他的黑影。
启示会的刺客!
年轻人的瞳孔猛然收缩,一直紧追在他身后的命运重新露出了它淌血的獠牙。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逃脱来自那些人的追杀。
蔓延的黑雾封锁着他的感知,也将年轻人为数不多的理智彻底冻结。
“呵,哈,哈哈,又一个,掉进黑暗里的人。”
黑色的雾气下传来神志不清地大笑声,亮起的黑茫弥散着向程白的方向靠近,离开了科瑞早已僵硬的躯体,双目无神的卫兵重重地摔在地上,与他死不瞑目的同伴躺倒在一起,逐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在黑影看来,这具已然放弃抵抗的灵蚀者躯体是他讨伐的对象,也是他孕育仇恨的温床。
所有灵蚀者都该在冰冷的雪地中死去,没有人有义务为他们的罪孽买单。
他曾是借助灵能游曳于阴影泥沼中的刺客,如今却化作了沉淀在阴影最底层的污泥。
“死吧。”
黑雾吞噬了黑发的年轻人,这具已经易主的躯体将空洞的眼神看向了某个离这里不远的角落。
在那里,女孩正张着深蓝的眼眸焦急地注视着失去声响的战场。
舒尔德按照自己从凌乱记忆中翻找出的姿势扯了扯这具新身体的嘴角,然后迈开步子走向了猎物的方向。
“下一个。”
厨师抖掉了自己肩头的积雪,寂寥的夜色中,说出这句话的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