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杂碎。”
猎人握着武器的手在半空猛然挥下,黑雾缭绕的短匕毫无阻碍地刺进了那人的躯体。
“唔——!”
江岚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她此刻唯二信任的年轻人。
“......程白!”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血液,正从年轻人的手中缓缓滴落。
“快走,离我越远越好。”
程白断断续续地说着,颤抖的手死死地抓着那把钉在他左手上的短刃。
“总算是抓到你了。”
他看着那把匕首,布满污渍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显苦涩的笑容。
匕首上的幽光剧烈地沸腾着,隐隐有愤怒的咆哮从它身上传出。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杂种,这具污臭不堪的身体一旦倒下,你也只能变成狱河底端的渍渣。”
“那也比变成被臭虫占据思维的行尸走肉要好,你这个活在别人身体里的垃圾。”
年轻人喘着粗气回道,握住短匕的手更用力了些。
“你所犯最大的错误,就是自以为能在我的主场里战胜我。”
“程白,你怎么了,程白!”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唯有女孩焦急的呼喊依旧。
“离我远点......”
程白强忍住痛意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借此拉开和江岚的距离。
但他那双腿仿佛生了根一样钉死在了原地,不管他怎么用力也不改变分毫位置。
年轻人张了张嘴,却发现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赢不了我的,程白,我的灵魂已经渗透进了你的血肉之中,你没办法否定你自己。
你很在乎那个小家伙,对不对。”舒尔德狞笑的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
“想一想,你用刀亲手割开她脖颈的样子会有多么的让人着迷,杂种,放心,我待会会给你留下基本的感知,让你能好好尝尝这罪人的鲜血会是多么甜美,”
“程白?”
江岚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流露着掩不住的害怕与担忧。
“快跑,它在我身体里面。”
程白开口,无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女孩犹豫着,精致的脸上闪过挣扎的表情,最后却是一脸坚定站在了原地。
她咬咬牙,毫不畏惧地盯着年轻人黑雾缭绕的双手。
“我该怎么帮你?”
“走,会死.....”
程白开口,只说出几个字便发不出任何声音。
“呵哈哈哈,杂种,你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吗?没想到你们这些臭虫也会玩情深义重的这一套东西。”
舒尔德在他的心中毫无顾忌地大笑着,沸腾的黑雾加快了侵蚀的步伐。
“你给我闭嘴。”
程白在心头暗骂一声,随后看了一眼立在风雪中的江岚,沉默地闭上了眼。
快走啊.....他在心里喃喃道。
“我很怕死,程白,但我更讨厌别的东西。”
江岚平静道,眼神里流淌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决绝。
“可今天晚上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其实已经死了,所以我欠你一条命。
以前有人教过我,云中人的气节,‘为知己者死’,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知己,但我想我现在明白了......
那些你即使豁出性命,也不想让他们孤独死去的人,可能就算是知己吧。”
女孩的脸上划过几道泪痕,却还是微笑着向他张开了双臂。
“倘若我因你而死,就当是偿还欠你的债务吧。
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死掉的,程白。”
........
程白仍保持着沉默。
并不仅是因为被控制而无法调动肌肉,而是因为他此时此刻完完全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年轻人从未想到某一天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曾抱着某种固执的认真,在寒冷的雪夜中对着这名无依无靠的女孩伸出了援手,却从未想到会在此时在此时收到这样的回应。
他曾无数次嘲讽这种牺牲的无意义与愚蠢,此时却只能闭目保持着沉默,只因这份她献上愚蠢的对象是程白自己。
该怎么说呢......这种微妙的感觉,似乎是他此前从未感受到的认同或者说......幸福。
在这个冰冷的雪夜里,有人愿意为他献上生命,只因为了让他不再孤独。
“呵。”
程白突然轻笑了一声。
“啧啧啧,杂种,如此扭曲和病态,这就是你们灵蚀者的友情吗,真是有够好笑的呢,你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吗?”
舒尔德仍在他的心里嗤笑着,奔流的黑雾几欲蔓延至他的全身。
“我们一心同体,对吗,寄生虫先生?”
程白右手的灵纹骤然亮起,堪堪压制住了那片沸腾的黑雾。
“......你想做什么!”
舒尔德的声音里罕有地带上了几分慌乱。
“我在想,你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毕竟.....我可找不出比这具身体更合适的牢笼。”
程白轻笑着,将那把锋利的匕首从左手上拔出,在半空中掉转了个角度,锋利的匕刃对准年轻人的胸膛。
“这样做死的只会是你自己,你个愚蠢的杂种,你知不知道.....”
舒尔德神志不清地嘶吼着,与此同时,程白身上的黑雾开始止不住地四散溃逃,向着江岚所站的位置迅速蔓延。
程白笑了笑,对舒尔德这种不打自招的行为表示微笑,理智的丧失让它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站在谈判桌上的资本。
“既然这样的话,那您又在做什么?”程白握住匕首的右手沸起奔涌的蓝茫,那抹颜色最为深邃的黑雾被他牢牢地锁在手心。
“别急着逃,你这个只知道在别人身体里苟活的废物。”
年轻人轻笑着,将那把罪恶的武器死死地钉在了他的心脏。
“一起去死吧,废物。”
........
破败的神殿中央,闭目养神的黑袍巫师缓缓睁开了眼。
“看样子你运气不错。”
他语气平静道。
“呵,也许吧。”
被束缚在重重枷锁下的骑士揭开面甲,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再会了。”
他开口,纯白的华甲连同他的身躯一起,化作金色的流光缓缓溃散。
寂寥荒芜的神殿之中,只留黑发的巫师一人存在。
“再会。”
巫师起身,头也不回地向神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