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宓苍白着一张脸,精神却不错,抬了抬有些受伤的右手:“医术上的门道本来就多,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医者既能救人,也能杀人。”
“本来只需要简单的正骨,可那姓叶的偏偏不给接好,真要任由骨头那么恢复,时间一长我这手即便是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幸好她在这方面不是任人宰割的,母亲的遗言真是帮她良多,受益无穷。
浣丝脾气比较急,听到这话气得跺脚:“真是欺人太甚了,平日里总是有些手脚就算了,这女儿家的身体也不好好整治,小姐右手真要废了,将来可怎么许人啊!”
正在穿衣服的夏雪宓动作一顿,微微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道会是这样,何必气着了自个儿?”夏雪宓悠悠的说道:“所幸这一出戏是极为精彩的,想来七妹应该会很满意吧,对了,二姐的情况如何?”
姓叶的本就是苏氏的人,还是夏府的府医,但凡有个头疼发热的都要经过他手,除了小心些还能怎样?
亲爹有了继母,她这位原配嫡女举步维艰,能够平安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哪里还轮到她来处理夏府的人事。
浣纱拿着紫檀木的梳子顺着主子头发:“从昨晚上救起来就开始发热说胡话,叶大夫看了后开了方子灌了药,情况也不见好转,听说要她自己熬过去,寒气入体或许会有后遗症。”
闻言,夏雪宓偏头看了看窗外,貌似刚刚天亮不久,看来这位二小姐还有得熬。
大晚上的掉下白河还能被找到,二小姐的运气不见得差了。
“小姐昨晚上也太冒险了,二小姐明着不怀好意,何必还把自己弄伤了陪她?现在这罪她不受也得受着。”浣丝不满的嘟嚷着。
自家主子就该爽快把夏冰凝扔下去,何必把自己连累成这样,还差点着了叶大夫那小人的道。
“浣丝,这话你在我这里说说就罢了,若是闹到别人的耳朵里,我也保不了你,莫非才两年的功夫你就忘了奶娘是如何被送走的了?”夏雪宓表情严肃了一分,忍不住呵斥。
如今她身边只剩下浣纱和浣丝了,连奶娘都一个不慎被苏氏抓住了把柄准备打杀,她舍了好些部署才保了奶娘一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送走却无能为力。
从那一刻起,夏雪宓就深深明白苏氏对她有怎样的天然遏制。
死死的掐住手心,夏雪宓默念了好几遍“佛尘诀”才平静下来。
有些伤疤不是已经好了,而是不得不掩盖起来,总有一天她会刮掉治好的。
浣纱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没好气的刮了浣丝一眼:“小姐经历了那么多才有现在的局面,浣丝你这一张嘴可别给小姐惹祸,否则你丢掉性命是干脆,以后小姐身边可还有能信的人?”
浣丝面带羞愧,喏喏的不敢再抱怨。
夏雪宓面色平静的看着镜子里精致绝伦的脸,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更添了三分绝美,让人惊艳,令人沉沦。
只可惜,这样的容貌她可不敢尽数露出去,就怕活不过几天。
所以,外人皆知夏家有位艳丽无双,美若天仙的庶女二小姐,却没听闻其他女儿如何。
这些夏冰凝得意的东西,对夏雪宓来说却不见得是好事。
“浣丝,娘亲早逝,最后才恍然大悟给我安排了众多后路,可这些年为了学得一技之长我们在夏家这批人的眼皮子底下过得不容易,这次上京祸福难料,还是谨慎些。”
夏雪宓低低的说道:“过了年我就十三了,不管苏氏会给我相看个什么夫家,到时候自然会有转机,夏家……几乎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何必硬碰硬?暂时就熬着吧!”
不是她非要这么泄气,这么没用,而是亲爹常年在外为官,家里都是苏氏一手遮天的。
夏老夫人只要和她心意就不管事儿,毫不自知的被苏氏拿捏在手,夏雪宓根本没有任何可依靠的人。
压在上面的好几座大山和一个“孝”字,她但凡有一丁点越界,估计坟头草都能长成树了,拿什么资本来反抗?
“小姐,是奴婢的不对,奴婢这脾气……真是该死……”浣丝生怕夏雪宓想起那些不好的,只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行了,这日子总是要过的,对了,二姐那边若是有机会就照顾照顾,后遗症这东西是挺让人怜惜的……”夏雪宓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好发挥你们所学,浣纱,动作快些,我们这就去给祖母请安,免得连早饭都没得吃。”
就算夏冰凝熬过去不会有后遗症,她也要让她有。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以往的小打小闹她当耍猴的就过了,如今已经上升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她岂能不回敬?
别说夏冰凝昨晚上要推她入水只是为了戏耍,这样冷凝的天气,流淌的运河……
运气好的就是夏冰凝这样,运气不好的,只怕人都找不到了。
到底是长大了,不仅心狠了,连手段也开始重了。
打扮妥当,夏雪宓惊艳灼然的桃花眼彻底被掩盖,眉眼微微下瞄,整个人多了一丝懦弱,也没什么朝气。
如今脸色苍白,满脸郁郁,右手还扎眼的用绷带吊着,瞧起来就很不讨喜。
当这样的夏雪宓出现在夏老夫人面前,夏老夫人心情很明显的为之不愉,连屋内的气氛都压抑了三分。
“宓儿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夏雪宓“弱不禁风”的摇晃着身体行礼,那勉强的样子看得夏老夫人牙酸。
本来习惯性的想要训斥两句,却瞧见夏雪宓不自然的右手,惨白的脸色,越发觉得无趣。
“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养着,没事儿瞎出来晃悠什么?老婆子好悬没被你们吓死,还请什么安?”夏老夫人越说越来气,好好坐个船都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眼见就要到京城了,难道还让她带着一群病号进夏府吗?
夏老夫人因为出身和年轻时吃够了苦头,对于面子和名声极为看重。
如今三儿子眼看有了出息,就等着享清福,安度晚年,哪里受得了还被人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