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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邹见我甩手从病房回来了,以为我跟病人发生什么冲突了,便关心道:“怎么了,旭哥?”我坐到椅子上,“怎么一脸愁苦的样子?”她侧着脸问我,我苦笑笑,开口疑惑地问道:“你不觉得12床那个小姑娘说话有些怪怪的吗?”

老邹翻着病房里病人的首次入院病程录,小声地问我,“怎么奇怪了?”我凑过去,小声地回答她,“就是有一种……蕾丝边的感觉……”老邹见怪不怪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批评我道,“你不能说以一个人的性取向来衡量人的各方面品质,同性恋、异性恋都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老邹摆出一副圣人的模样,“哦?是么?”我起了怀心思,“那我问你,”我正色地问她,她扭头瞥了我一眼,可能见我是一脸正色的模样,以为我要说什么正经的东西了,她也正色地回答道:“嗯,你说,什么问题。”

“你爱我吗?”我问她。

她诧异地扭头瞥了我一眼,“不爱你。”她坚决地说,我偏偏去动摇她,“怎么可能?”“你只是在压抑你对我的喜欢罢了,其实你很喜欢我,只不过你不想去承认。”

老邹不说话了,往旁边挪挪,离我远一些,我往她那边挪挪,“你看,你还在自己欺骗自己,我就问你,难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快乐吗?”

“你不喜欢和我相处的日子吗?”“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给了你很多快乐?”“你难过、失意、颓废的时候,都是谁在你身边哄你?给你加油打气?”

“你永远都不愿去知道你有多爱我,其实你内心是很爱我的。”这一通暧昧的话说完了之后,老邹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别这样……”她又往旁边挪挪。

我拍案,“懂了吧,现在能感受到我说的感觉了吧?”我问她,她木木地点点头,“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大哥,你说的是开玩笑的吧?不是真的吧?”

“对你?”我故意问。

“那我可是真心的。”吓得她缩成了一小团,我要去蹂躏她肥厚的肩膀时,她推开了我,“你别碰我,我那个什么……有点怕……”便惊慌失措地起身走开了,后来的三四个月,老邹都非常抗拒我跟她的距离,离近一点,半米范围内,她就躲开跑走了。

早知道就不跟她开这样的玩笑了,她这个直女癌教育我要平等对待同性恋的时候,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圣人的模样,可是实际情况,她还不是对同性恋也避之不及?

并不是说同性恋是异类,同性恋早就不再被定义为病了,从根本上来说,同性恋并没有什么错,也没有什么问题,错的是人们对正常和异常的规定标准,并不是大多数人都去做的事情就是对的事情,少数派也并不是天生的错误。

早交班之后,领导拉住我,“韩旭你等会儿再走,”我愣住了,心里乱得一笔潦糟,完了,完了,难道我又犯了什么错误了吗?我的大脑里面在高速的运转着最近我所做的事情,没有吧……

我点头哈腰地挪到了领导面前:“老师……”领导不说话,我开始忐忑,领导还是不说话,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生气的模样,“没什么,”抬手呼噜呼噜了两把我的瓢儿,“没事把头发养起来,搞得病房里面的小姑娘都爱上你了。”

我乖乖地说道:“好的好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领导说了什么,她说完便笑笑走开了,“什么情况?”我呼噜着自己瓢儿,难道要搞一顶假发把我的圆寸遮住吗?

下班换衣服的时候,我拣起我放衣服的柜子里的耳环,大青在我旁边嫌弃道,“你那个发型就不要戴耳钉了吧,怪恶心的……”

我这才感受到了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对少数派的条条框框,我是什么样子,只要我喜欢就好了,我又不影响你,为什么要改变我自己的形象去取悦你,要让你觉得好看?

我是被迫寸头,都已经感受到了这样的异样眼光,那那些喜欢留寸头的女生怎么办?我原本不喜欢我的寸头,可是当它受到别人言语的攻击的时候,我要保护它,便越来越喜欢这颗好像异类一样的寸头。

“管你屁事,老子自己买的耳环,想戴就戴,都特么下班了,你管我?”说着,我偏偏戴上我那个十分夸张的大耳环,“你看你的光葫芦头,再戴着两个这么大的耳坠,看上去跟变态一样。”

“管着么?”我威胁性地抬手,“再说打肿你的嘴。”大青也是被我收拾得服了,“大哥,你牛。”她竖起大拇指,似讽刺似服软地这么“称赞”一句。

社会文化似乎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拿捏着融入社会中的所有人,女生应该是什么样,男生应该是什么样,它都在以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把你捏得跟所有人都一样,走进人群分不清。

晚上大黄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跟我说她室友,也是跟她同组实习的同学,她们要在血液科实习两个月,这个都不是事情的重点。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病人爱上医护人员的故事,或是说医护人员看上病人的事情?

放在现实生活中来说,基本上可能性为零。

第一,因为在医院里面的病人都是老年人,正常情况下,对老头、老奶奶,我想谁都应该不会心里有那什么的想法吧,第二,在医院里,能见到年轻人的科室里,他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谁不想要一个身体健康、活儿好的对象?第三,医院太忙,没时间欣赏病人。

那个小姑娘的喜欢,我觉得也只是一时兴起,不是认真的罢了。

可是绿爸爸的事情就是真的了,像悲情小说一样,绿爸爸是个姑娘,是我们隔壁班级的一个女生,“绿爸爸”是她的微信名,因为她被她男朋友绿了很久她才发现,按照她的说法,她只想做他的爸爸,所以才把微信的名字改成“绿爸爸”。

转科进血液科的前几天,绿爸爸发现在她在医院实习以来,因为太忙了,疏于和男朋友联系,男朋友来医院找她的时候,她在值夜班,她只能打发他,让他去治疗室里面睡觉,平时工作时间发微信寒暄两句,她也没时间回微信,等下班回宿舍的时候,他就又联系不上了。没有时间陪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医院的排班剪得稀碎的。

绿爸爸对男朋友是心怀愧疚的,攒了很久的钱,给男朋友跟她自己买了两套情侣装,然后男朋友从来没有穿过,她就开始怀疑了。

当女生开始怀疑男生劈腿的时候,就不要再怀疑了,那就是实捶了。

绿爸爸特意跟大黄换班,下午想早点下班然后跟男朋友出去吃饭、看电影,最狗血的事情就是她兴冲冲地去找她男朋友的时候,她男朋友正好迎面搂着另外一个女生走来。

躲都躲不掉。

绿爸爸失意了很久,上班的时候做什么都不顺,被老师们也是批评了很多次,“感觉你一直很低落……”病房里有个二十岁年轻的、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温柔地问泡在苦水里的绿爸爸,让她觉得,原来并不是所有情绪都说出来才会有人明白,有些人能懂你不曾言语的情绪,“对啊……”绿爸爸叹了一口气,“被男友绿了……”

“那你也不用丧气啊,”男孩子给绿爸爸鼓励道,“你看你,你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像我这样的,连喜欢都是一种奢望,更别说拥有了,”绿爸爸也鼓励他道,“谁说你不能拥有了?不能说你生病了,你就没资格去爱了吧。”

男孩子惨白的脸上有些绝望的神情,无奈道:“我这个病,估计也没有谁愿意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终究是要走的人。”他笑笑。

绿爸爸刚进科并不知道他患的是什么病,男孩子的模样很俊朗、皮肤也很白,除了身体虚弱,和其他男孩子没有什么差别,绿爸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她,站在他的床边,见他比她还忧愁的模样。

然后,男孩子突然笑了,“你看,我都这么惨了,都能笑得出来,你又何必整天因为一个没有必要的人,而愁眉苦脸呢?”

绿爸爸说,当她看到他笑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夜空里绽开的烟花,她仿佛陷进去了,“对啊,”她陪着他笑笑,“笑一笑,十年少。”

两个人本身并没有太多情愫,奈何天天上班眉来眼去,移情彼此的情绪体验,一来二去,男孩子居然喜欢上了绿爸爸,“我想我可能没多久时间了,”男孩子坐在床上一如往常,温柔地和绿爸爸聊天,“谁说的啊?”绿爸爸“呸呸呸”,“胡说,等到骨髓移植源就好了啊。”

男孩子笑笑,绿爸爸舍不得他的每一个笑容,“排在我前面的人那么多,万一等不到我你?”他担忧地说。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可能有点自私,”男生涩涩地开口,“但是,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想跟你说,我怕我不说,会留有遗憾。”

“怎么了?”

“和你相处,我比以前住院都要快乐很多,”绿爸爸笑笑,“突然就喜欢上了住院,好想一直住在这里。”男孩看着绿爸爸,认真地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不能像其他男生一样给你保护,反而要你每天照顾我。”

绿爸爸察觉到了男孩眼里的泪光,“可是我想告诉你,因为你,我有了想爱的感觉,体会到了思念的感觉,”男孩眼里的泪水还是溢出了眼眶,他悄悄地地下了头,抹掉脸上的泪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守护着你。”

男孩子要转院了,他知道,但是绿爸爸并不知道他要转院,“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可能太自私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有一个男生真诚地喜欢着你。”男孩眼圈已经红了,仍旧是低着头,“我怕我现在不告诉,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让你知道我……”

绿爸爸上前把他抱在怀里。

事情让科室里面的老师知道了之后,虽说恋爱自由,但是跟病人谈恋爱,更可况几乎是一个将死之人,老师们都纷纷给她做思想工作,可是越是阻挠,绿爸爸就越是坚定。

男孩转院了,绿爸爸一有休假时间,就坐高铁,跨越几座城市的距离,去到他的身边,守着她易冷的烟花。

男孩子是白血病。

大黄跟我说完这个事情之后,问我,“你说,她是怎么想的?”我一时语塞,感情就是很奇怪,或许就是一瞬间的感觉,“或许绿爸爸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那估计是真的喜欢了,上班天天两个人腻在一起,”大黄说道,“可是也太不理智了吧!”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理智的事情,”我又不是当事人,怎么解释得清楚,“那你没有问绿爸爸吗?”

大黄抱怨道,“绝了,她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油盐不进,她爸妈都急疯了,经常到医院宿舍来找她,”我放下手里的盒饭,“越是劝她回头,她越是执拗,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事情,非要陷进去。”

飞蛾扑火之前,我觉得飞蛾或许是知道,或许是不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只能说那个男生出现的时间太巧了,谁让他出现在绿爸爸失恋的时候?”一只手扶着手机,一只手收拾好外卖的盒子,“那个男生长得很好看吗?”

“好看个鬼啊,头发因为化疗都掉光了,”大黄冷静了一下,“不过确实五官还是很端正的,如果说没有生病的话,应该是一个蛮帅的男生。”

“你有什么办法吗?”大黄问我,我懵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去劝她?你们说她都不听,我跟她又不熟,她跟不可能听了。”

“就随她去吧。”

我还是认为,不管生命有多长,不留遗憾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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