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又羞又恼,羞他低头含住我的唇,恼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贸然非礼,我很想把最伤他自尊心的话当作匕首说出来,刺进他的心里,但是我居然忍住了,只是愤愤地说,“我说实话,本来对你就没多少好感,你这个人品行太恶劣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觉察到了自己刚刚做的错事,“我……”他张口结舌,“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了,装作不认识吧。”我用手指擦擦嘴巴上留有的他的痕迹,“杨睿,你不适合我,你不懂这个道理,我懂。”
他有些神伤的模样:“对不起……”“我一时冲动……”我看着他,“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他摇头道,“我原本不是这个样子,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不好?”
“没有必要解释了,到此为止了。”发乎情止乎礼,不该开始的感情就该安静地扼杀在萌芽阶段,我向来是一个十分冷静理性的人,追求自我控制,包括控制自己的感情,失控地喜欢上一个人——我还未曾感受到过。
说完,我很冷酷地把他丢下,独自一人绕出住宅区的铁栅栏围墙,但眼睛的余光还能看得见他,他愣在原地,凌晨两点多,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我这个年纪了,也遇见过很多不同的女生,以前也爱过其他女生,但从来都没有谁能想你一样霸道地占有我的思想,你可能是我这一生遇见的最爱的女生,如果能早点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不会做出那样让你反感的事情。”
“真的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你放心。”
我看了他发来的微信,看完了之后,思虑了一会儿,然后把聊天记录删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之后,杨睿和同科室的护士姐姐订婚了,奉子成婚,当我从老邹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感受:???
老邹的感受:???
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还能怎么想?不过是渣男而已。
很多单纯的小姑娘遇上夸夸其谈的男生,就很容易放弃抵抗,真的相信他说的所有的话,姑娘们,你这一生,遇上什么都不稀奇,不要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说的话,他能对你说的话,就也能对别人说。
自从知道他订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姑娘们,你这一生,遇上什么都不稀奇。
“和谁订婚的啊?”大青八卦道,“同科室的,我们以前的学姐,比他还大三岁,听说怀孕了。”老邹看着我说,“看着我干什么?”我反问她。
“我只是觉得很神奇。”老邹不自然地解释道,“我又没问你什么感觉……”我假装不在意地转过身去,人活世上,就要像一本内容丰富精彩的书,该翻页的时候就翻页,后面的故事更精彩。
5床何大爷原本是住院择期手术,因为动静脉内瘘引起的并发症——血管瘤意外破裂,择期手术变成了被迫手术,血管瘤破裂止住血之后,夜里加台手术把他破掉的瘤子切掉了,把他这个已经不能再用的动静脉内瘘缝好,不用它了。
(施主任回来之后差点把陶老师训死。)
施主任还没从广州回来,只是在微信群里发消息说晚上会回科室,让陶老师加班手术,“完了……”从陶老师看到这个消息开始,他就像是中了符咒,嘴巴里一直碎碎念,“完了完了……”我们也不敢安慰他,“施主任回来会把我踹死的,”一会儿失神地念叨自己的大限将至,一会儿又嘟囔,“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一点都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仿佛在寂静的黑夜中等待暴风雷霆,“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
施主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她手下的小医生除了要忍受她精神上的拷打,犯了错误或者失误还要遭受她身体上的摧残,那个场面我是亲眼见过的。
当时我还在手术室实习,我战战兢兢地帮她穿上手术衣,帮她戴上无菌手套,她的个子比我高,身材也很清瘦,但是有一种莫名的能量场,我很怕跟她的手术,她会在手术室里踹人。
因为在手术台上,腰以上的区域都是无菌区,她不能抬手打人,要是手术的时候做错了什么,正好又碰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十分冷静,语气亲和地让你放下手里的器械,然后,“看好,这个地方这么缝,不要缝反了,你缝的时候是翻过来的,封好的时候,再翻过来就是正着的了。”你点点头,“哦……这样的啊……”
说完,施主任就一脚踹在你的大腿上,直接踹翻你:“蠢货,就你这样还能当外科医生吗?”
“你要知道,一个外科医生,你觉得你是医生,在病人眼里,你就是神,你这个稀里糊涂的样子,值得病人们信任你吗?”
不同工作状态的医生有着对自己职业的不同信念,全国那么多血管外科医生,但是施主任全国就只有一个。——病人言。
8床是从山东特地赶到我们医院来找施主任,说施主任在山东血管疑难杂症的病友们当中的名气非常大,他也是经过病友的介绍才知道施主任擅长血管疑难杂症,(为了给广大血管疑难杂症病友们提供更多治病的机会,我这里就说一下施主任的真名:施娅雪,如果周围人有血管方面的疑难杂症,可以告诉她,或许施主任有办法)。
他的左臂整个胳膊上都是隆起的淡青色鼓包,有的大一点像包子大小,有的小一些和鸡蛋差不多,大大小小一共有十三个隆起,他是山东农村来的,村里有的迷信的村民说他被蛇鬼缠上了,胳膊上的鼓包是蛇头,说他的身体里住了好多个蛇精,他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我:……
8床的大叔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真的是一脸黑线,无知真的很可怕,无论贫穷富贵,无知都很可怕,“哪有什么蛇精附身啊?”我反驳道,“你们村里人不懂这个,这个就是血管瘤,而你刚好长了很多个血管瘤而已。”我用食指指腹轻轻地抚了抚他胳膊上隆起的鼓包,“弹性还蛮好的,摸上去,感觉和其他皮肤没什么很大差别。”
我好像道出了淳朴大叔的心声,他应和道:“对啊,就是平时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它们突出来了,我也不敢碰它们,我知道肯定是长了瘤子了,但是它摸起来又是软软的,还能按下去,又不像瘤子,感觉摸上去不是肉。”
血管瘤其实不能完全地定义为瘤,它不是实质性的瘤子,它只是膨大的血管壁被血液充盈了,就像是一个长条的气球长突起了一个小气球,它里面就是血液,而没有实质性的瘤子,只要将膨大的血管壁剪掉,再进行血管缝合,血管瘤就会消失了。
会不会复发?
血管瘤切除后是有复发的可能性的,因为血管壁也有可能还有其他薄弱的地方,经不起血液长年累月的冲击,再次膨出,形成血管瘤。
“但是我就说不可能是什么牛鬼蛇神的,”大叔解释他的求医过程,“我就坐车去县医院里面看,一来一回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呢,”我点点头问,“医生怎么说呢?”
大叔抹抹嘴巴,埋怨道:“我们那个小地方,县医院医生肯本不行,他说他也不知道我这个是什么,让我去市里面医院看,他没见过。”
“然后呢?”“你去市里面的医院看了吗?”我追问。
“我去了,我回趟家,多带了一些钱,又坐大巴车去市里面,我又不知道去什么医院好,我就找了一个大一点的医院,感觉她们医生应该能治这个。”大叔说着说着就激动了,就医路上一波三折,“后来也不知道挂什么号,挂了一个内科,内科让我挂外科。”
我心想,确实,血管外科不是普通外科,是分得比较细的科室,有的医院可能还没有血管外科,或者血管外科和甲状腺合并成一个科室,病人们搞不清楚是很正常的,去导医台问清楚就好,不要自己琢磨。
“市里面的大医院医生还会诊了一下,告诉我这个是血管的疑难杂症,他们解决不了,让我去北京上海的医院。”大叔解释道,“我一听,让我去北京上海,那我这个看样子是没得治了,我就回家等死了。”
“回家过了三四年,它们越长越大,但是我也没什么身体上的不舒服,后来偶然一次听别人说,上海有个施主任专治血管疑难杂症,我一开始不信。”大叔说,“后来施主任来山东做血管疑难杂症的讲座,我千打听万打听,才知道什么时候开讲,我就提前一天进城听讲座。”
病人们对施主任的能力是赞不绝口,“听了那次讲座,我就跟施主任说我到上海找她开手术。”大叔好像还有些舍不得地看看胳膊上被做手术标记的血管瘤们。